「我想出去走走。」
「好,我陪妳。」屈步說了,多出去透透新鮮空氣對她的復原很有幫助。
焰鶴的目光環繞著身邊的《愛火》,她想單獨和它出門,出遠門,「我想去遠一點的地方。」
她又想出去?上一次出門回來後她就變成了這個樣子,這一次再出門還不知道會怎麼樣呢!武焰煬有些猶豫,「還是等妳身體好一些再去吧!」
「我陪她去。」杭佚哲不知道怎麼突然冒了出來,想來他是听見了焰鶴的請求,「焰鶴的《舞火》在國際美術展上奪得大獎,我帶她去法國領獎,順便散散心。」
武焰煬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樣行嗎?」她的精神狀況還沒有完全調配過來,萬一更嚴重怎麼辦?
「有我呢!」杭佚哲想借這個機會和焰鶴單獨相處,或許對她的病情會有幫助,或許對他們的愛情會有起色,半蹲子,他朝焰鶴伸出手,「妳願意讓我陪著妳出去走走嗎?」她猶豫的手攀緊《愛火》,望著畫中他的臉,她的目光不確定地游移在他和它之間。他並不著急,依然伸著雙手,等著她說願意。
她終于抽出了只手朝他的方向伸去,徘徊中她冰冷的手放進了他的掌中,想要抽回,他卻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
什麼也沒說,他只是攥著她的手,不讓她逃開他的掌握。她先是有些緊張,卻在他的溫暖中漸漸放松神經,反而舒服地待在他的體溫里不肯離開。
準備好所需的物品,他們很快就上路了。走出醫院的那天雖然很冷,但天是藍色的,很晴朗的那一種。
坐在飛機上,焰鶴望著窗外的藍天,許久什麼也沒有說。獨自沉浸在自我世界中,她忘記了身邊的杭佚哲。
他也不想打擾她,只是坐在她的身旁靜靜地凝視著她的側臉。沒想到有一天,她不再纏在他的身邊,反倒變成他不斷地跟隨著她的腳步移動自己的步調。這大概就是因果循環吧?跑不了的緣分。
下了飛機,焰鶴自動自發地抱著《愛火》向機場外走去。機場人潮洶涌,杭佚哲忙著拿行李,轉瞬間看不到焰鶴的身影。他慌了!
「焰鶴!焰鶴……」他叫著她的名字,害怕就此丟了她,再也尋不回。茫然的眼神不斷地望著四周,他需要一點點信號,證明她依然存在于他的身旁、從未離開。
左邊、右邊,前方、後方,環顧四周,他怎麼會找不到她呢?心懸在一線之間,是墜落還是飄然,已無從選擇。
如果焰鶴不在了,如果焰鶴再也無法待在他的身旁,如果他永遠地失去焰鶴……
「焰鶴--」
丟下行李,他沖到機場門口,在茫茫人海中不停、不斷地喊著武焰鶴的名字,即使走到世界的盡頭,他也要找到她,找到她!
「焰鶴!焰鶴!焰鶴……」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彷佛听見有人在叫她,真的有人在叫她嗎?不會的,杭佚哲就在她的身邊,沒有人會叫她的名字。焰鶴繼續抱著《愛火》走著自己的路,走在反行道上。不斷地有人從她的身邊擦過去,她緊張地抱著《愛火》,神經隨即緊繃起來。
有個男人不小心撞了她,焰鶴嚇得大叫起來。她該叫誰的名字?誰能救救她,幫幫她?沒有人!抱緊《愛火》,她希望杭佚哲站出來抱緊她,給她依靠,給她永遠的依靠。
「杭……」杭佚哲就在她的身邊,她還要上哪兒找他?他在哪里?
突然間一幕幕往昔的情景沖入她的腦中,她看見她的臉被幾個大男人按在地板上,他遠遠地站著,不理她,他不管她--他根本不會陪在她的身邊,根本不愛她。
茫然的焰鶴腿一軟,眼看就要倒在地上。恰在此時,一雙手向她伸了出來,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體。
「焰鶴,妳還好吧?」
她面前的人是誰?是誰的懷抱如此溫暖,讓她感到安逸?幾乎出于直覺,她叫出了心中的名字--
「杭佚哲?」
她在喊他的名字,不是畫中的他,她是在對著真實的他說話,「妳在跟我說話?妳真的在跟我說話?」她清醒了嗎?她認出他了嗎?這麼久的相處她終于認出他了?他興奮地想要抱緊她,她卻先一步掙月兌他的手。
「我是武焰鶴,我和杭佚哲一起來到法國……我是武焰鶴,杭佚哲就在我身邊……杭佚哲呢?」她猛地轉身,《愛火》不見了。
她像個瘋子似的趴在地上尋找《愛火》,撥開路人的腿想要在別人的腳底下找到她心中的杭佚哲。
「啊!」
急趕著走過的路人不小心踩到了她的手;她疼得尖叫起來。杭佚哲慌忙蹲到她的身旁,檢視著她受傷的手。對于畫家來說,手是他們生命的一部分、怎能就這樣受傷呢?「咱們走吧!打電話讓機場的警衛幫忙尋找。」
「不!不要,我一定要找到它。」
那幅畫對她而言真的那麼重要嗎?那他呢?他對她就不重要了嗎?還是,他的所作所為讓她不敢再把他當成最重要的人?
他用力推著她,把她推到人行道上,「妳去那邊待著,我幫妳找。」他四處看著,找著,不惜彎腰、屈膝去尋找她想要的幻覺。
諸多閃電在她的腦中迸射,許許多多的畫面在她的心中撞出一片片的火花。杭佚哲……杭佚哲……
「這世上沒有誰非愛誰不可,我愛誰,想要娶誰為妻,更用不著妳操心。妳管好妳自己就好,不要來煩我。我們……我們完全是兩種人,妳就像火,充滿激情與沸騰的色彩。而我卻是冰……不不不!我甚至連冰都不是,我沒有冰達到極至的寒冷,連這種冰冷的個性都沒有,我只是水,有雜質,不夠純正的水。水和火無法融合在一起,所以……放棄吧!」
「……妳听清楚。從今天起,我不再是妳的代理人,妳所有的作品將由杜經理親自代理。我們之間不再有任何工作上的聯系,所以請妳不要再來找我,更不要打擾我的家人!」
……
她想起來了,想起了自己的死纏爛打,想起了他的拒絕,更想起了她沉醉在自己的幻想世界里無法自拔。
「找到了!我找到了!它在這里!」當杭佚哲抱著滿是腳印,甚至有些破損的《愛火》興奮地跑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竟然不知道是否該伸出手接下來。
夢醒了,她卻找不到前進的方向。
她不一樣了,武焰鶴變得有些不一樣了。杭佚哲明顯地感覺到她的變化。雖然她還是不跟他說話,就像不認識他一樣,但總有些細微之處讓他感到焰鶴不大對勁。
就像今晚,她在他的陪同下去參加美術展的頒獎晚會。他為她選了一套黑色的晚禮服,她卻堅持穿火紅色的長裙出席。
事實證明她選對了,當本次比賽獲獎畫家火烈鳥穿著火紅色的禮服站在男人中間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圍著她打轉。她眼底沒有狂亂的炙熱,卻有著幾分耐人探尋的玩味,這讓杭佚哲有些反感,因為那是他握不住的煩躁。
結束了頒獎晚會,他們倆一前一後向酒店走去。他刻意停下腳步等她同行,她卻退後一步不肯前進。無語地走進客房,她沒有換衣服,默默地打開通往陽台的玻璃門,紅色在風中搖曳。望著她的側臉,他突然覺得她是清醒的,比任何時間都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需要什麼,該舍棄的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