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力地推著他,稍稍使力,左臂手肘處傳來隱約的疼痛。她管不了許多,只想將他從她的世界里徹底地推開。痛,心痛比手肘上的痛來得更厲害。
下官拖沓的腳步被她硬生生地推到了門邊,這間臥室他來了多少次,這是第一次被她推出去,就因為有了左岸嗎?
不用她推,他自己知道門在哪個方向。在走之前,他只想告訴她一句話︰「我沒跟孟洄雪交往,真抱歉,讓你失望了。」
門轟地關在從容的心上,她怔怔地望著門。直直的視線許久不曾挪移,好半晌她才眨了眨眼楮,滾落的淚水燙了她的臉。
怎麼會這樣?他們之間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當初的表白真的錯了嗎?還是從一開始,她表白的對象就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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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孟洄雪早已有了喜歡的人,上官下官還是上官下官。夜晚抱著大情人,白天抱著小情婦,累了就睡,有心情就練會兒琴。在規定時間去管弦樂隊混混,混完了直奔西方樂團。
琴,他照舊是不練的。
老規矩,需要他參與合奏的時候,操起琴拉幾下,更多的練習時間他的手中揣著的不是琴,而是他的小情婦——GBA。實在玩得沒電了,他就睡覺,絕對不影響他人,他人也影響不了他,就連端著長笛站在他耳邊猛吹不止的毛桃也影響不了他。
「他到底是不是人?」小桃橫戳著下官大叫起來,「這種人居然也能把琴拉得那麼好,我那麼辛苦才能吹出幾個音,老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他有努力,只是你們看不到而已。」奕從容輕描淡寫地說著,眾人尤不信。她指指下官左邊的脖子,「你看他脖子上的那些小顆顆,那是練琴練出來的,而且從‘傷勢’看來他今天起碼立了三個小時以上。」
「原來他也會努力哦!」
「看來他不像看上去的那麼努力,他的天賦也需要努力來達成嘛!」
小桃和柴可夫像發現新大陸一樣湊過去,就差沒貼上去親吻下官的脖子了。「哇!真的有小顆顆噯!」
「那是拉琴磨出來的顆顆,你要是模上去,他還會覺得有點痛。」
為了證明從容所言非虛,小桃和柴可夫卷起袖子,伸出手,這就要——
「喂!你們夠了吧?」小桃的長笛沒能影響下官的睡眠質量,從容卻輕而易舉地影響了他的情緒。睜著模糊的視線,他盯著她。
從容瑟縮了一下,她是不是又惹他生氣了?「如果你覺得這里不適合你練琴,我是說……這里的條件太差,如果你覺得有更好的地方讓你練習,你可以……可以先回管弦樂隊。」
奕從容拐了又拐,繞了又繞,試圖找出最合理的語言,最不會招惹麻煩的措辭來跟他說話。話說出口,瞧著他不冷不熱的表情,她知道自己還是沒說到位。
他盯著她,不說話,手里的游戲倒是停了。完了,他的一條命被老怪吃掉了——嗨!誰在乎?
不能這樣沉默著,總得找出點什麼說說。從容的兩只手徘徊在鋼琴上,頓了頓,她一鼓作氣地說道︰「我看你在這兒好像不太開心,不如你回管弦樂隊吧!這樣你就能見到孟洄雪,而且還能……」
「你如果不希望我待在這里就直說,不需要拿孟洄雪做幌子。」
溫溫厚厚的下官居然也能用喊叫聲說話,柴可夫趕緊從貼身的兜里拿出《上官下官備忘錄(二十)》做了一系列詳細記錄。他的筆尚未落下,只見第三只手從後面伸過來抽出他的筆記本,跟著那只手抬起來一甩,柴可夫只見自己的寶貝記錄被丟到了牆壁底下。
「你……」又是那個粗魯的丫頭,這顆小毛桃到底要干什麼?
「我要拯救你那弱智的腦袋。」沒見過這麼笨的人,連眼前的形勢都看不出來,還傻不啦嘰地在這兒做筆記。虧他還整天架個「酒瓶底」裝聰明,真是半瓶子醋——晃個不停。
還想撿起筆記做記錄,小桃眼明手快一巴掌打在他的手背上,拉著他,兩個人借窗簾做掩護繼續觀察從容和下官之間的戰事。
從容的雙手卷成一團,端放在琴鍵上,她不知該如何是好,更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和……感情︰「我想你……你會很想見到孟洄雪,畢竟她對你是不一樣的,你那麼喜歡她,可你卻從來不將這種感情表露出來。你不說她怎麼會知道呢?你從不說出自己的感情,你要別人去猜去想去判斷,可是別人畢竟不是你自己,別人是猜……」
她被自己的話怔住了,別人畢竟不是自己,太多的感情你不說出口,別人又怎麼會知道呢?
還記得讀高中的時候,她特別喜歡看一些有關大學生活的抒情散文,總期盼著能考進東方學院,能跟下官在同一所大學,總盼望著他們還能像小時候一樣一起上學,一起下課,一起練琴。
在眾多的文章中,有這樣一篇,從容以為自己早已遺忘,可在這樣的傍晚記憶卻越發地強悍。
筆事中的男生特別喜歡一個女孩。為了那個女孩他每天泡在圖書館里,因為只有在那里可以見到那個女孩,終于有一天,男牛鼓足勇氣給女孩遞了一張小紙條︰「晚上,我可以送你回寢室嗎?」
女孩很快站了起來,輕聲告訴男生︰「我看完了,你不走嗎?」
男生的眼楮微微低垂,望著書他說了平生最經典的一句話︰「我還有幾頁沒看完。」
女孩走了,沒有等他。從那之後,男生再也沒見過那個女孩。
以為早就忘了,沒想到記憶卻那樣歷歷在目。她看著那篇文章後的發怔,下官看了這篇文章之後的狂笑全都顯在眼前。那似乎只是昨天發生過的事,卻又清楚地寫在今天的世界里。
可笑的男生,可笑的女孩。心底有愛卻又都不說出口,反復地試探,一次又一次地推敲,直到將對方推出自己的世界。
不能再這樣了,如此可笑的故事不能重現。無論是她,還是下官都不要再犯讓自己後悔一生的錯誤。
「下官,我想告訴你的是,其實我之所以會提起孟洄雪是因為……」
「你希望我幸福?」下官不是笨蛋,跟從容認識這麼多年,他知道她很多時候都是為他著想。可感情,不是她能免費贈送的幸福。
不要再爭吵下去了,他覺得疲憊,他們……就不能像小時候一樣兩個人斜斜地躺在地板上,心平氣和地談起這些成長的煩惱嗎?
坐在琴凳旁,過寬過大的琴凳讓他覺得心安,每次坐在琴凳上總讓他覺得身邊有她。他們都還是曾經那個沒長大的小孩,他們都可以像從前一樣今天打架,明天依舊開心地坐在一起分享冰淇淋︰
嘆著氣,他的老婆——小提琴就放在他的膝蓋上︰「我有好幾次就要向她表白了,可是都沒有……都沒有。一次是因為你在邀舞酒吧打電話給我,說是被非禮,我急急忙忙跑過去錯過了表白的機會。還有那天,如果不是看到你和左岸在一起,或許我已經說出口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我想也許是因為……」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從容向他彎腰一鞠躬,她從來就不是逃避責任的人,也從未想過要破壞他的幸福。這都是她無意中犯下的過失,她誠心向他道歉︰「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盡可以說。如果我的存在讓孟洄雪誤會了,我可以去向她解釋,甚至我們不再見面也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