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不在家 第10頁

「喂!是我,怎麼了?」

「你在哪里?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她又迷路了,總是仗著不是盲人,只是視力偏弱,弱到只能憑著光的強弱看到模糊的色彩對比,而不願意使用盲棍。誰知天降大雨,光線突然暗了下來,她再一次找不到回家的路,只能找他帶她回家。

他是她的盲棍,她一輩子不願離開的依靠。

「你現在在哪里?」電話那頭說了地址,向 安撫著墨硯的情緒,自己的音調卻跟著急促起來,「你站在原地,哪里也別去,我馬上就趕到,你等我!一定要等著我,別亂跑。」

「你……你別掛斷電話啊!」感覺到他的聲音越來越遠,墨硯急促地喊了起來,「我……我怕。」有他的聲音陪著她,不管身邊發生什麼,她也絲毫感覺不到恐懼的存在。

她說不掛,那好吧!他一邊和她說著話一邊向目標走去,唇齒間飄散的是悠然,而腳下的步伐卻是急速的。

有時候,他真弄不清自己對墨硯究竟是怎樣的感情。說愛,談不上,他們根本不了解對方。說友情,也談不上,她粘人的個性顯然並非將他當成單純的朋友。說陌生,更談不上,知道她遇到危險或是心情郁悶,他總是想第一時間沖到她的身邊。

即使什麼也不做,只是握住她的雙手,陪她共同度過,他也願意。她也奇怪,什麼也不要,一逮到機會就握住他的手,像是害怕分離,又像是想一輩子握住。

一輩子……好久啊!他怕她握不住,更怕自己承受不起。

他遠離了寢室的那道大門,與屋內的池硯越來越遠,越來越遠。而屋內的池硯只是憑著一個模糊的信念不斷地等待著,等待著那個再也投有出現在她面前的身影,那個永不存在的依靠。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愛也蕭何,恨也蕭何。

第四章

「姓名?」

長長的沉默之後換來了兩個咬出來的字——「蕭何。」

「年齡?」

「二十一。」這一次答得順暢多了。

「干什麼的?」

沉默,他沒有再做答,坐在他對面的警察可不耐煩了,「問你什麼就說什麼,剛才打架的樣子多英雄,怎麼現在一問話全都狗熊了?」老警察又要感嘆——現在的年輕人啊!

老警察有耐心,跟蕭何一般大的年輕警察可就厲害多了。將厚重的案卷丟在桌上,震得蕭何耳膜都在顫抖。

「你到底說是不說?有膽在酒店打架,沒膽據實回答?我說你……」

他正發著威風,一個沒帶警帽的腦袋伸了進來,

「是蕭何嗎?你可以走了。」

「他……」小警察的話還沒說完,蕭何已經站起身向外挪去。

這地方根本不是一個未來鋼琴家該待的地方。不過即使知道結局如此,如果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用拳頭揮向鄭全能那張可惡的狗臉。

懊回去了,丟了酒店的工作,在找到新工作之前,他還是先去飯莊干一陣子吧!他需要錢,為了池硯和寶寶。

低頭貓腰,他鑽出警局,卻躲不過頭頂上雷電交加下的風雨。迎頭便看到了熟悉的車牌,尾數「011」,那是父親的車。難怪他闖了那麼大的禍,竟可以輕松地走出這道門,原來有人在這里等著他。

不管怎麼樣,還是得上前打聲招呼。他懷念坐在這車上的感覺,至少不用像個琴師那樣接受客人的侮辱。

打開車門,蕭嚴正四平八穩地坐在車里,那莊嚴的架勢與蕭何身後警察局的門臉不相上下。猶豫了片刻,他還是彎腰鑽進了車里。

「爸!」

「開車。」蕭嚴吩咐司機,把這種地方和他的兒子聯系在一起,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你什麼也別說,咱們回家再談。」

他竟然……他竟然在酒店里做琴師,給人演奏賺小費。這錢還賺到姓鄭的兒子的頭上,兩個人公然在酒店里打成一團,要不是姓鄭的打電話告訴他,他至今還蒙在鼓里。

這小子想干什麼?上報紙頭條嗎?做鋼琴家竟然做到了這份上,他不要臉,他的老臉還沒處擱呢!

車行駛在風雨中,涼意透過車窗竄到蕭何的周身,從上到下,無一絲暖意。

車開進自家的社區,遠遠地,就看見蕭夫人撐著雨傘等在門廊處,「蕭何,你回來了?你終于回來了!可把媽媽擔心死了!」她摩挲著兒子的頭,像在模很小的孩子,「你怎麼會跟鄭全能打起來呢?他們家的孩子可是社會上的垃圾,你怎麼能跟那種人攪和在一起?」

「進去再說。」蕭嚴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只是上下打量著他,被歲月浸泡出的深邃的眼楮里放射出權威性的光芒,「你渾身都濕了,先上樓洗洗去。」

本以為會被罵得體無完膚,可回到家中,父親不責備他,母親不埋怨他,反倒讓蕭何有些無所適從,「爸,我……」

「什麼也別說,洗完澡,你先給臉上的傷涂點兒藥。其他的事,咱們一會兒再說。」蕭嚴心意已決。

在外面奔波了那麼久,好不容易回到了舒適的家里,蕭何整個人從戒備的狀態中放松了下來。他想也沒想就順從地上了樓,回到自己久別的房間里。

屋里的一切還是一如從前,媽媽從德國為他帶回來的鋼琴盤踞在房間的正中央,這架鋼琴足可以買下十架酒店里那秒破琴。他的手指劃過光滑的鋼琴表面,像撫模著世間最美麗的女人的容顏。

坐在地板上,屋里進口的松木家具保有自然本色,讓他徹徹底底地放松下來。即便屋外有再大的風雨,躺在這里,躺在這架黑色鋼琴的下邊,他就再也不用考慮什麼。

沒有責任,無須逃避,沒有恐懼,無須勇氣。他只要做回最本色的自己就好,他就是他——蕭何,一個年輕的有些無助的男人。

燈光投射在黑色的三角鋼琴上,它為他擋去光,將他團團包圍在陰影里。太自在,太舒服了,模模糊糊中他竟然就這樣睡了過去。

他睡著了,睡得忘了在風雨的另一邊,有個女生正和寶寶一起等著他。他以為她會一直等下去的,卻忘了,她也是人,也有失去信念的那一天。

他睡著了,睡得沒听見臥房外他的父母正在堂而皇之地算汁著他的未來——

「老蕭,老蕭,這樣行嗎?」

「怎麼不行?我就不信,鎖住了他整個人,他還能飛到那個壞女人的身邊去?

找不到蕭何,竟然找不到他。

已經三天了,他沒有回過寢室,也沒有去上課,連最喜歡的琴房都沒有去過。池硯想了所有能想的辦法,動了所有能動的腦筋,她已經轉遍了整個音樂學院,走遍了整個學校,可就是找不到他。

他去了哪里?是遇到了什麼事被絆住了,還是……還是他刻意地躲著她?他不想要她了嗎?

陰雨天還在繼續,穿梭在冰冷的液體中,這一次池硯體會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懼。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更不知道結局如何。

她的命運被寄托在一個男人身上,更可笑的是,她寄托的那個男人甚至把握不了自己命運的齒輪。

不知道找了多久,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她疲憊地面對一扇門,才知道自己又回到了和金山同住的寢室。這時候,除了這里,似乎她也無處可去了。

「金山,我……」

「你可回來了!」金山一把將她拉到房里,關上門,她確定隔牆無耳,這才帶著滿臉驚恐的表情追問起來,「你知不知道事情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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