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戰爭 第10頁

如馭鷹所說的那樣,他到達海島後真的給她打了電話。可是,要麼因為信號不夠強,聲音听著總是惱人心緒的疙疙瘩瘩;要麼因為突然有工作要做,他說不到幾句就掛斷了手機;要麼就是根本打不通。

可即使這樣,希蹤仍然會在接到他的電話以後傻

乎乎地笑上兩個多小時,只因為他的電話透露著他依然平安的消息。對于災難邊緣的人來說,所愛的人在風暴中心平靜地微笑著,就是他們最好的禮物。

十一天以後,希蹤接到了馭鷹打來的第七個電話,也是最清楚的一通電話。

「你好嗎?那邊現在怎麼樣?」

「正在逐漸恢復正常。」

他的聲音听起來很疲倦,可想而知這十一天里,他幾乎從未睡好。「你什麼時候回來?」

「你想我?」他笑,聲音中透著的還是洋鬼子耍花腔的輕浮樣。

希蹤借著他的口氣說道︰「是呀!我是很想你,想著怎麼騙到你的采訪好跟主任交差,他快把我殺了。如果我死在他手上,那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不用你放過我,我現在就主動投案自首。」

門霍然拉開,門外的他倚著牆,銀藍色的眼微笑地守著滿臉吃驚的希蹤。「我回來了,我的東方小女朋友。」

「你……你……」他回來了,她經歷了十一天的煎熬,他真的回來了。

「你是想抱我,還是想吻我?悉听尊便。」他用新學會的詞語,拿她這兒來賣弄。

希蹤猛撲上他的身,抱著他,吻了他,說愛他。

馭鷹很開心,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做這一切。「小姐,我很想牽著你的手,帶你出去吃最浪漫的晚餐,然後在燭光下告訴你‘我也同樣愛你’。可是,我已經十一天沒有安穩睡一覺,我真的很累。可不可以給我一天假,將約會延遲到明天?」

「準假!」他的疲憊悉數寫在臉上,他不需要這麼趕著回來的,希蹤知道他也同樣期盼著見到她。「我去放洗澡水,你洗澡,然後睡覺。」

他看著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心中油然欣慰。三十一年來,他第一次找到了家,終于體會了什麼是「回家真好」。

馭鷹泡完澡放松疲憊的肌體準備回房休息,推開門卻發現希蹤正抱著枕頭橫躺在大床上。看見他,她連忙拍了拍床。

「快點過來睡啊!」

她在這兒,他還能睡得著嗎?「很晚了,你不回房睡嗎?」她是標準的早睡早起族,絕對不做夜貓子毀壞皮膚。

「我還不想睡,你趁臨睡前說一些這次拍攝中的故事給我听,好不好?」

東方小女朋友開口要求,他沒道理拒絕。「好吧!等我說到快睡著了,你就要離開哦!」否則,他不敢保證今晚什麼事都不會發生。人從災難中重生,出于本能會尋找一種激情,證明自己依然活著,為生命的繁衍而燃燒。

希蹤還以為他是擔心自己會吵到他,連忙點頭如搗蒜。「說啦說啦!等你困了,我會離開的。」

他用一只手枕著頭,另一只手撥弄著她的發,回味著這次災難中的重重歷險。許是真的累了,他很快就睡著丁,在臨睡前他側眼瞄了瞄希蹤。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早就靠在他的胸前夢到了周公。

他哪里知道,每日活在提心吊膽中,她比他更難以成眠。

那天晚上的確如他所願什麼事也沒發生,可惜在半夢半醒的清晨,馭鷹的手踫到了希蹤細細的鎖骨……

從此,這場兩個人之間的戰爭再也分不清誰贏誰輸。

第四章

咬著指頭,覃希蹤坐在工作室里回憶著她和馭鷹這兩年一路走過來的點點滴滴。

一場主任存心考驗她這只菜鳥的采訪工作,讓她和馭鷹走進了兩個人的世界。那天早晨從馭鷹的銀藍色視野里醒來,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清醒地知道自己選擇了什麼。

她的眼光沒有錯,馭鷹的確不是僅僅把她當成游戲的對象,他要她做他的女朋友,接受他惟一的愛戀。從那天起,客房還是用做客房,他的房間分她一半。他們倆在一起,這棟別墅成了她的家。那份采訪最後還是沒有做成,馭鷹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展示在她的面前,希蹤也寫出了滿意的報道。可就是因為太滿意了,她才舍不得交出去。看到她所描寫的Hawk,連她自己都會再愛上他一次,她不願意將這種感覺與其他人分享。

說她小氣也好,說她缺乏記者的職業操守也罷,她終究還是很干脆地告訴主任︰Hawk沒有接受我的采訪。馭鷹也不介意,反正她采訪的是Hawk,他只做她的馭鷹。

再然後,這段愛情經歷了兩年的考驗,希蹤一直很滿意自己的選擇,至今無悔。

或許在旁人眼中,他們是不相配的。Hawk作為國際頂級戰地記者,以他的相貌、才華、知名度和財富,根本不該和她這樣的無名小記者待在一起。幸虧他從不參與社交場合,褪下他復雜的工作身份,他普通得就像一個工薪族。

有時候,她忙于台里的采訪,他沒有什麼工作要處理,便很自然地承擔起所有的家務活。老實說,他懶得要命,寧可不吃也不願意洗碗。可是身邊有個小女朋友,他可以委屈自己卻不願意委屈她。

有時候,他嘮嘮叨叨,像只老母雞,叮囑的內容往往都和希蹤的健康有關。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在意她的身體,哪怕有一點小毛病,他也堅持帶她去看醫生。她甚至覺得他對生病有種恐懼,一個常年處于戰爭、災難中的男人居然會害怕感冒一般的小病,她不解。

還有的時候,因為工作需要,他必須飛去世界各地。不是為了拍攝照片,而是為了跟出版商、電視台的負責人或是其他什麼買他版權的商人打交道。他最怕面對這些事,往往是阿曼幫著解決,可有些非得他出面的場合,馭鷹也只能暫時離開她。

電視台里的同事會擔心自己的男朋友、老公一旦出差,就再也飛不回來,而希蹤從不為這些瑣事擔心。不是她自信,也不是他長得太保險。說不清為什麼,她就是很相信他。兩個人之間彼此相連的安全感不是甜言蜜語說出來的,不是用一個又一個電話硬討來的,而是在日日相處中潛移默化地培養出來的。

他給了她所有他能付出的,除了對戰爭、災難、死亡的追逐。

每每什麼地方出現災難或是戰爭,他總是丟下她毫不猶豫地奔赴最危險的第一線。她惟有在家中對著電視、電腦,等著電話、手機,拼命地想確定他依然健在。

那種每時每刻活在提心吊膽的日子里;那種生怕下一個電話傳來的不是他很好,而是他死亡的消息;那種永遠擔心今天還待在他懷中,明天不知何方的災難、戰爭就會帶他遠離的恐懼壓得她喘不過氣。

兩年的時間,希蹤累了,也怕了,她受夠了。

多希望自己愛上的只是一個平凡的男人,他不是戰地記者,也不是活在危險中的生命,他只是她的男人,平安、健康、完整無缺的男人。

老實說,希蹤並不真的想結婚,她甚至對婚姻有恐懼。她一直覺得婚姻是不可相信的,否則當年爸媽不會不顧兩邊家人的反對執意結婚,也不會在她六歲那年,再次不顧兩邊親人的反對執意離婚;否則家里的年夜飯不會總是父女或母女兩個人單獨相對。

可笑的是根本就不相信婚姻的她,卻想著要用結婚的方式讓馭鷹別去伊拉克,留下來,留在她的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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