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跳注定為他,若他不在了,她的心也就停止了跳動。所有分手的話語,都是徒勞的解月兌。
能救她的人,就只有那只鷹。
而此刻那只鷹正飛翔在伊拉克炮火喧囂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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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須任何語言,阿曼開著車穿梭在炸彈聲中,他將最好、最準確的時機留給馭鷹,在尋尋的幫助下,馭鷹執掌鏡頭不時地用他的鷹眼捕捉戰爭最殘酷的瞬間。
轟隆聲不斷,黑夜被戰火點亮。導彈、炸彈、火箭像星星墜人沉寂的大地,卻無法帶來幸福的美麗。
時間在車的每一次轉彎中消失,尋尋為另一架相機裝上膠卷,換下馭鷹手中的這一架。「老大,給!」
「阿曼,沖進炮火中,我需要這個鏡頭。」馭鷹的眼楮透過鏡頭看這個被戰火染紅的夜晚,他平靜地訴說著一句話︰「如果你拍得不夠好,說明你離炮火還不夠近。」
這是著名戰地記者羅伯特?卡帕在1954年說的經典句子,它是馭鷹義父的座右銘,也激勵著馭鷹、尋尋走上這條充斥著危險、死亡、激情和重生的道路。
阿曼停下車,讓馭鷹拍攝下沐浴在炮火中的一處平民街頭。下了車,馭鷹托著相機正準備按下快門,胸口的星型項鏈卻牽動了他的手。掌心一時不穩,眼看相機就要摔在地上,馭鷹趕緊俯身去接……
那一瞬間,他趴在了地上,身體被一處房屋遮擋;那一瞬間,尋尋和阿曼坐在最堅固的防彈車內;那一瞬間,一顆從戰機上丟下的炸彈在距離他們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爆炸。
「老大——老大,你沒事吧?」尋尋和阿曼冒著不遠處的轟鳴聲,沖下車奔到馭鷹的身邊。
他擺擺手,無語地訴說著他的不在意。抱著相機站起身,手指卻緊捏著胸前的星型鏈墜。差一點,就差一點。如果不是它絆了他的手指,用這種方式讓他趴下,可能現在的他已經永遠趴下,再也站不起來了。
謝謝你,希蹤。即使失去了那雙等待的眼神,為了你,我一定要活著回家。
「阿曼,尋尋,咱們上車,繼續下一個鏡頭——」
如果你拍得不夠好,說明你離炮火還不夠近;如果你在戰火中幸存,說明遠方的祈禱比死亡更堅定。
因為有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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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3月22日
「中國特別新聞報道︰根據伊拉克戰事傳來的特別消息,今天有兩名外國記者死于戰爭,他們分別是……」
覃希蹤站在電視機前,身體完全失去了行動力。她想離開,她不想看到新聞報道,她什麼也不想知道。不想知道有兩名外國記者死于戰爭,不想知道馭鷹很有可能正在面臨危險,不想知道他是否還活在世界上。
握著手機的掌心不斷地冒著冷汗,,濕意盈上她的心頭。大腦一片空白,她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打開手機,她忘記了從電話本里提取號碼,直接撥打著熟悉的手機號。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用戶因信號問題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希蹤一遍又一遍地按著那個號碼,听著手機里傳來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她的眼楮直直地盯著電視屏幕,害怕突然播出新聞報道,報道又有一名戰地記者死在戰場上,害怕那個人就是她的鷹。
小孫來辦公室找她吃飯,進門就看見希蹤像根木頭樁子似的杵在超大屏電視機前面,手指慣性地撥打著手機,微微蹙著的眉是她全身上下惟一活動的地方。
「希蹤,你在干什麼?咱們去吃飯吧!希蹤……」
她好像听不見任何聲音,腦子里就只有好似永遠也撥不通的手機,眼楮中就只有電視屏幕上報道著的伊拉克局勢。
小孫不放心地推了推她,希望能將她從自我意識中喚醒︰「希蹤,你到底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你倒是說話啊!你這樣一聲不吭,我真的很擔心。希蹤……」
「我打不通,我怎麼也打不通,我打不通他的電話。」希蹤呆滯的目光狂亂地搜索著四周,期盼有人能給她一點點的安慰。可是現在除了鷹的聲音,沒有人可以安慰她。
「怎麼辦?我找不到他,怎麼辦?他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正在沙漠里等我去救他?還是,他現在躺在醫院里,所以他無法接听我的電話。或者,他永遠也沒有辦法接到我的電話?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我要怎麼才能找到他,才能听到他的聲音,我該怎麼辦?怎麼辦……」
明知道沒有人能告訴她答案,她還是反復責問著自己,她是存心想讓自己陷入瘋狂中,她根本對自己無能為力。
主任透過辦公室的窗戶已經注視了很久,從剛才新聞里報道兩名記者死于伊拉克,希蹤就一直站在電視跟前,仿佛靈魂已逝,只剩下不屬于自己的軀殼。他不放心地走過來,拍了拍她的肩膀,本打算以主任的權威喚回她的神志。
「希蹤!希蹤,是家里出了什麼事嗎?」
家?沒有了馭鷹,她怎麼會有家?有他的地方,即使硝煙彌漫,戰火轟隆,那兒也是她的家啊!
希蹤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她用力抓住主任的手,絲毫不肯松開,「主任,您派我去伊拉克吧!我要進入伊拉克,我要去采訪,您讓我去吧!主任,拜托你,求求你,您就讓我去伊拉克吧!我不用別的人陪同前往,我一個人去,我一個人也可以把報道發回來。您就派我去伊拉克吧!我一定要去啊!」
「希蹤,你先冷靜一點!」主任大喝一聲,極力喝醒希蹤,「你要明白,這種危險的戰地采訪,我們這種市級電視台是不可能批準的。至少需要省一級的宣傳廳下令,才能批準你前往。就算宣傳廳批準了,去約旦的簽證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下來的。而且你不會阿拉伯語,你怎麼進行采訪、報道工作。即便你真的到達了約旦,你以什麼辦法進入伊拉克呢?要知道,那里已經不比戰前,現在已經很難進入了啊!」
她現在根本管不了這麼許多,她只知道她要見到馭鷹,要見到完好無損的馭鷹站在她面前,否則她會被自己給逼瘋。那比死于戰爭更可怕!
「主任,你說只要宣傳廳下令我就能到達約旦首都安曼,對嗎?」
希蹤的眼神有一種排除瘋狂的凜然,好像這一刻她什麼都不怕了,她只想進入戰火的中心地帶,只想……回家。
「主任,我請假!請一周……不!或許兩周,或許一個月。」
「那廣東省非典型性肺炎的報道工作怎麼辦?」主任手臂微揚,試圖以職業的責任鎮住她不要命的慌亂。「這兩天台里正在對你交上去的報告審批,也許下周就能批下來,你不是很想跑這條新聞嗎?難道你要半途而廢?」
她不要!那是她追求的新聞,她不想放棄。可是,她追求的愛呢?她要舍棄嗎?
馭鷹,你在離開我飛往巴格達的時候是否面臨著同樣的難以抉擇?你不想丟下我們的愛,你也不想放棄你追求的靈魂,但是最終你還是殘忍地選擇了追尋你的靈魂。如果這就是你送給我的禮物,我收到了,我學會了,所以這一次我也不會放棄我的戰場。
只不過,我這個人此較貪心,我要的不是選擇而是全部!
「主任,我不放棄廣東省非典型性肺炎的采訪任務!一旦台里決定派人去廣州,請你立刻打我的手機,我會直接飛往廣州。我現在有事,一定要走。」
只要見到他,只要確定他一切都好,只要知道他在戰火硝煙中依然保存一顆為她跳動的心,她就可以坦然地飛往廣州,飛往她自己的戰場,一場沒有硝煙,卻同樣以生命為代價的戰場——她這樣確定地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