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妻(上) 第7頁

「還有吶,咱們村里的錢大,吃喝嫖賭樣樣來,沒錢沒本事,靠著那張小白臉還在外頭玩女人,他啥事都不做,爹娘留下來的幾畝地得靠錢嫂子和兒子在打理,要不是幾年前錢嫂子到城里大戶人家里當女乃娘,攢了些銀子傍身,現在他們一家人都得喝西北風去啦。

「但錢大還不知足,成天發酒瘋,伸手向錢嫂子要錢,這不打緊,他上回欠下賭債,在討債的還沒上門前,他居然要拉閨女去抵債,要不是我婆婆看不下去,讓我男人事先把錢家女兒給藏起來,這會兒一個好好的大姑娘不曉得已經被賣到什麼骯髒地方了,唉,錢嫂子這日子不曉得要過到什麼時候才到頭。」

陳嫂子接話,「前兩天我去錢大家里,錢嫂子還說她現在一心指望著兒女快點長大,到時她想不開要跳河才不會有牽掛。」

方嫂子握了握希帆的手,指指床上的男人說︰「所以攤上這樣一個男人,你的命也不算頂壞的,好歹有吃有穿、不必挨打,日後生個娃兒、熬個幾年,老了就有依靠了。」

「咱們女人,最要緊的就是認命。」陳嫂子做出最後總結。

希帆點點頭,回答,「謝謝嫂子們,我心里明白的,過日子嘛,誰沒個憋屈難受。」

接下來她們又講幾個「寓教于樂」的實例,來激勵希帆認命。

她相信過完今天,姜家娘子的案例也會成為她們用來勸勉受苦婦女的勵志小筆事,原來人類的智慧文明是靠著八卦一代代傳下去的。

在她們合力教會希帆如何生火之後,就各自回去干活兒了。

必上門,希帆折回屋里,看著在她們女人聊天時,自個兒起身的男人,她走到他跟前,往他床邊一坐,弓起兩條腿,把委屈無奈的小臉埋進膝蓋里。

天要亡人,必先苦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折磨靈魂……很好,上天在亡她這件事情上,循序汽車進,做得相當好。

「海倫公子,答案出爐,你和我居然是夫妻,丈夫和妻子吶,相當相當親密的關系。別人穿越嫁王爺、嫁皇帝,可我沒事跑去嫁給男版海倫凱勒,這教人情何以堪?

「她們都叫我認命,可是要花一輩子時間照顧多重障礙的相公,哪個正常女人可以做到?我沒當過看護,不會把屎把尿加喂食,我只會凌虐屬下,把他們逼到精神崩潰,住院請看護呀。

「可是不認命的話,打板子、浸豬籠、沉塘……這個世界的男人,把聰明才智都拿去逼女人守貞了,要是我敢不認命,是不是又要死一回?如果這邊死一死就能回到原先的世界里,那倒也沒關系,可萬一不行呢?我是不是得在幽冥間飄飄蕩蕩,忍受千年孤寂?

「我想不透,柳樹村的婦人不過是想追求更美好的未來,為什麼會換到一個惡名昭彰的下場?」她知道自己這樣講很不對,因為那柳樹村的婦人偷人,但她只是想抒發情緒而已。

男人將她的話听進耳里,他無法回答她,因為他是「瞎子、聾子加啞巴」。

可她的想法讓他無法接受,柳樹村的女人當然惡名昭彰、當然要沉塘,她不貞不潔,對丈夫做的事令人發指,像她那種女人活活燒死都不為過,她怎可以說那女人沒錯?

因為無權開口,他只能選擇安靜傾听,然而不多久,他完全沒想到她的口才居然好到能夠說服自己。

希帆在連續嘆過幾口氣之後,說道︰「比起吃喝嫖賭打老婆、賣女求榮、對婚姻不貞的錢大,柳樹村的婦人其實並不算過分,她不過是無法忍受生活,想要逃走罷了。

「仔細想想就覺得這世道真的不公平,為什麼柳樹村婦人要沉塘,錢大卻沒有被人懲罰?為什麼大家都忽略他的可惡,只交口稱贊錢嫂子的認命美德?為什麼男人可以為所欲為,女人卻必須一再容忍?這個世界的基本標準就是不公平嗎?

「真想念二十一世紀,那里不分男人女人,只分有能力和沒有能力,男人有本事可以成功,女人有本事也能成功,女人賺錢不會比男人少,男女平等是普羅大眾的認知。「太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對你們而言不過是口號,但對我們來說卻是理所當然的態度……」

聊起二十一世紀,希帆開始滔滔不絕,才離開一天,她已經生出濃烈的思念了。

男人听得相當認真,即使她的世界于他而言太陌生,即使無法理解那里的女人為什麼可以拋頭露面、自己營生?他很想問問,那里的男人都在做什麼?為什麼沒本事照顧好自己的女人。

「……我弄不懂姜家娘子的爹娘在想什麼,怎麼舍得把女兒嫁給障礙的海倫公子,難道真被我朦對了,家里子女眾多、族繁不及備載,既然繁殖力強、繁衍速度快,家里又缺米下鍋,賣幾個崽仔以求生存也是理所當然?

「只是海倫公子你怎麼敢啊?敢把一個不認識的陌生女人擺在身邊?難道不怕對方起歹心,想要謀財害命?你可是沒有半點自衛能力啊,如果我是你,我寧可一個人生活,也不願意待在陌生人身邊。」

要不是自己正在演戲,男人真想給她拍拍手。她相當相當聰明,三兩下就猜到端倪。

沒錯,就是因為對方「起歹心,想要謀財害命」,否則他怎麼會淪落到這等田地?

說著說著,希帆突然聯想起什麼似的,猛然倒抽口氣,兩手捂住嘴巴,瞠大一雙眼楮望向男人,口氣陡然變得小心翼翼。

「莫非真的是這個身體的原主想要謀財害命,才被你先下手為強活活弄死?是你清空她的靈魂,以至于我……輕松入住?」

她的推論讓男人心頭狠狠一震,她居然真的猜到了?!

是怎樣的聰明睿智,才能夠在沒有半點蛛絲馬跡的情況下,將經過猜得八九不離十?

暗恨,他真希望自己的眼楮能夠看得見,他想看看她的表情,忖度她的心思。

氣氛凝結,在好半晌的沉默後,希帆再度開口,「但真的是這樣嗎?我不過是輕輕踹一下,你就摔到地板上,哪有能力先下手為強?還是說……那一腳是猝不及防,要不……」她沉吟許久。

她的猜測勾得男人心里蠢蠢欲動,雖然極力掩飾心中的激動,但他很想知道,接在「要不」的後面是什麼驚人之語?

希帆在床前來來回回的走著,一趟又一趟的,像在思索著什麼似的,好半晌才做出一個令人啼笑皆非的結論——

「要不,我再試一次?」

要不是他牢牢記住自己正在當她口中的什麼「海倫」,他真的會大笑出聲,再試一次?

再踹他一腳就能測出他有沒有能力先下手為強?他真想嗤之以鼻。

收回贊揚,她其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麼聰慧。

「先說清楚,這不是欺負,是單純的測試,我很有愛心的,絕對不欺負聾啞人士。」她又在對自己的良心解釋了。

其實在這麼鄭重的思考之後,確實不應該接這麼沒腦子的話,誰相信她曾經是女強人,曾經是眾人之上的經理級人物,難道穿越的過程會讓人的大腦受損?

沒辦法,她真的想不出其它測試了。

希帆預先做好準備,先把枕頭放在床的內側,算準施力方向並預估他將會被踹出的角度,最後再度施展佛山無影腳。

左腳站直,暖身三秒,右腿伸出再迅速縮回,動作在最短的時間內一氣呵成。

瞬間,他的身體接收到一股來自東邊出現的外來力量,他因為「體弱氣虛」、「無力承受」,于是身體以九十度擺幅朝床內側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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