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烏鴉一般白 第19頁

「別跟我打岔,你給我听好了。」激動到了一定的程度,賈富乙無法順利地說出來,只好改用唱。清咳了兩聲,他拉開嗓門,操開架勢吼著唱道——

「都是你的錯,烏鴉惹的禍,讓我不知不覺買下那些貨;都是你的錯,烏鴉惹的禍,讓我花光錢又借了高利貸。他們不看我面,只拿哥哥的家產當抵押。銀子變了貨才發現騙局連連,如今我還不上錢高利貸又找上門,富甲非殺了我不可。」

雖然他唱曲的聲音讓烏清商想直接用身體撞上他手中的刀,但他要說的話,他已經差不多都懂了。

「說白了,你就是想告訴我,你以大老爺的名義借了很大一筆高利貸,買下了許多烏鴉會的東西囤積在家,指望著大家都賣完之後,你再狠賺一筆。誰知形勢急轉直下,如今東西是賣不出去了,高利貸卻找上了門。你徹底完了!」

烏清商的話猶如皇帝的一句「斬立決」,讓人不寒而栗。賈富乙還就逮住他不放了,「別忘了,那些貨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因為你,人家才買了。你現在若是不救我,就等于把我往火坑里推。」

吧嗎說得好像他要把這麼一個大老爺們賣進妓院似的,烏清商現在是想幫都難以出力。

「你給我的那些銀子,其中有一半我都交還給了牙鶴書,她是絕對不會折本買賣的。另一些銀子我拿去修繕五雅堂了。這段時間大伙兒天天湊在一起,摔壞了不少碗、杯子,甚至是用具,我拿剩下的那一半銀子換回了它們。你要真有所需要,可以把它們從這里搬回去,放在家里當擺設看也是好的。」

賈富乙簡直是哭笑不得,「如果我拿你給我的碗碟出去抵債,說不定他們會把我當成盤中餐給吃了。」一想到自己五十來歲的人生就要在盤子中結束,他忍不住發怒了,「你到底幫不幫我?」他手中的大刀握得更緊,最可怕的是他控制不住那份力道,雙手亂顫,連刀刃都在抖。

「你別激動,咱們有話慢慢說。」

「沒得說!」賈富乙被逼到了絕路,他將刀一橫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不幫我,我就死給你看。現在!馬上!」

這叫什麼事?求人的居然可以拿自己的命威脅當事人?

「咱們能不能放下屠刀,好好說話。」烏清商緊張得冷汗直流,他從未覺得自己如此偉大過,居然手握一個大活人的性命。一不小心,他豈不成了殺人凶手?

「冷靜,你萬萬要冷靜。不是我不想幫你,實在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幫你。你也知道像我這樣的人,也就只能做五雅堂那樣的小本生意,真要是將我提到牙先生那樣的位子上,我也做不到啊!」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出賣自己的人心來換取銀子,更不想拿自己的同情換取他人的性命。

賈富乙傷心地直抹老淚,「烏堂主,我好心的烏堂主,你也知道我是用我兄長的名義借了高利貸。如今我兄長,還有我佷女兒正經都被債主逼上了,你要是再不管我,我可就真成了千古罪人了。你也不想讓正經從大家閨秀落魄到連家都沒有吧!」烏清商和正經在五雅堂里手牽手的消息全城恐怕沒有人不知道的,賈二老爺自然要好好利用。

烏清商陷入了兩難境界,幫他必然要害人,不幫他……這話又說不過去。到底那些害人的「白發」號發油、「青春永駐顏」有一部分是他賣給二老爺的,他對這種事要負責。

「好……好吧!我想辦法,想辦法,你別吵,我答應想辦法就是了。」只是,烏清商轉了轉腦子,「依賈大老爺的實力,應該不會被這麼佔兒小債就壓得翻不了身才是。」言下之意,你可不要夸大事實哦!

冤枉!大大的冤枉!賈富乙慘叫起來,「我絕對不會拿這麼嚴重的事來說謊,要知道,整個賈家不僅是我傾盡家財買了這些牙鶴書推薦的貨物,還有一個人偷了我大哥的印信,從賬房里支取了一萬兩銀子買了那些貨。」

「你是說……」

「正經!」賈富乙的臉上露出慘不忍睹的表情,「就是她,也不知中了什麼邪,居然偷了家里那麼多銀子拿出來買那些貨。我平時也不覺得她很愛銀子啊!她為什麼要買那麼多東西呢?我怎麼想也想不通。」

現在通不通已經不再重要,能成功地度過這一難關才最重要。烏清商開動腦筋想要找到解決的辦法,「賈大老爺常年經商,他難道沒有什麼解決的辦法嗎?」

「我大哥?哼!」賈富乙的氣都是從鼻子里噴出來的,「他?調就會拿銀子出來捐給別人,他哪會賺銀子?咱們別提他了,還是找幾個比我還笨的人將這些東西都賣出去吧!」

「這絕對不行。」說什麼也不能將那些洗了會成白毛女的發油再拿出去迫害民眾了,烏清商堅絕不同意,「如果救你的代價是再害成千上萬的人,你也別說了。」他輕手慢腳地接過賈富乙手中的刀橫在自己脖子上,「你直接殺了我會更容易一點兒。」

暈!賈富乙揚起苦瓜臉,以一臉與年齡不相符的稚氣蹲在他身旁,「好嘛!好嘛!一切听你的還不行嘛!」

「听什麼听?以為他真有辦法幫你解決那幾萬兩銀子的貨物嗎?」

冷冰冰的聲音插進了他們兩個大老爺們中間,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烏清商感覺風都變得涼了許多。不用回頭,能用女子的嗓音發出如此英氣的語言,在他所認識的人中惟有牙鶴書。

「你怎麼來了?」烏清商的嗓子不自覺地發出顫音。

我擔心你走在街頭上會被那些追債的人打得半死,所以讓保鏢跟在了你的身後,他們看到賈富乙拿著刀出來,立刻就跑來向我匯報,我怎能不趕來——牙鶴書咬著唇角,說什麼也不肯將這些話說出口。

娘說過,天下烏鴉一般黑,男人只會對得不到的女子表露愛意,所以不要對任何男人表現出過多的情感。

牙鶴書雙手環胸,眼神不自覺地飄向兩邊,「我出來看看那些被我騙的人是不是全在哭泣,沒想到還有人想反撲的。」她不屑地拿眼瞥向賈富乙——說她沒人性?有人在知道實情以後還不是比她更黑心,為了自己的利益,竟想要故意害人。

只有在同類的面前,才能更加準確地看到自己的羽毛為何種顏色。賈富乙臉上無光,嘴里卻振振有辭,「我這還不是被你逼到了絕境,要不然怎麼會想到這種狠毒的計策。」

「我不會讓你們再拿著這些東西去害人的。」

「那就請清清白白的烏堂主告訴我,你打算如何賣出這幾萬兩銀子的廢物?」牙鶴書等著看好戲,她不信在這個弱肉強食的年代里,還有不愛銀子的白烏鴉。

被她說中了,到現在為止烏清商的確還未想出解決這件事的兩全之法。但男人不認輸的倔強讓他昂頭挺胸,英勇相對,「我一定會想到辦法的,一定會!」

「好啊!」你嘴硬,我就看你能硬到什麼時候,「既然如此,我就等著你的好消息了。」沒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男人,到了這份上,都自身難保了,他居然還為別人的銀子操心。

甩袖轉身,牙鶴書故作高傲地扭頭便走——呆子!你倒是追上來啊!只要你追上來,我就不再介意,快點兒啊!

「我……我回五雅堂了,我真的回去嘍!」沒動靜?這家伙搞什麼呢?難道還在猶豫?好吧!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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