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把《大遼史記》交給我後,又撥了幾個精通大遼文的人下來,那幾個日夜,我們關在密間里想盡辦法解開藏寶圖的秘密卻無所獲,後來我放棄從字里行間找到破解法,便帶著書冊離開皇宮,準備先往烏藍山走一趟。但是在返家途中卻遇見姜媛……」
「所以你故意跑去調戲人家,讓她又怒又惱,當著眾人的面把你擄走,好坐實你不在京城的理由?」申瑀然無奈的接話,璟然行事向來出人意表,又讓人覺得無言。
「連二哥也這麼想?唉,是啊,不只二哥,皇上肯定也以為我是想避人耳目,才用這麼高調又夸張的方法離開京城,以便秘密調查寶藏吧!要不然怎麼會一個月過去了,官府沒發下海捕文書,皇上也沒派人救我。」
「難道不是嗎?」申瑀然听出蹊蹺。
「那是姜媛刻意制造出來的假象,只是我不知道她為何會曉得我有可能這麼做事。」
「那麼真實情況呢?」
「當時我滿腦子還在想著破解之法,沒注意到一個從身邊走過的小丫頭,帕子里竟藏了軟筋散,等我發覺味道有異閉氣時,已經來不及,她抓起我的手往她自己身上擱,讓旁人都誤以為我在輕薄她,接下來我只能乖乖任由她擺布了。」
「當時大街上有很多人親眼目睹。」
「對,姜媛很聰明,她當眾演這場戲,而皇上知道我再離譜,也不會當街對女人不規矩,因此必定猜想我做出此舉必有深意。策劃此事之人,能將皇上的心思脾氣抓得那麼準,除了他,還會有誰。」
當今皇帝算得上是明君,他治理朝政、推廣政令不遺余力,自從他上位,百姓生活富足、四海升平。
然而他的疑心病相當重,時時防範身邊的每個人,即使對朝廷有功、對皇上盡忠的武官文臣,皇上也從不敞開心胸,唯有對涂伯障言听計從,也許因為他是太子少傅,從皇上年幼時就陪在皇上身旁,也許因為他做人低調,不結交群黨。但這老家伙貪財得很,為了錢,什麼都可以出賣,現在面對這麼一大筆寶藏,他怎能不眼紅?
「後來呢?」
「這一場演出來的對決,最後四肢酸軟的我被丟進馬車里,她把我從京城運出,連夜趕路、餐風露宿,剛開始我還心存僥幸,以為是半個月前,我在酒館里對舞毒娘子的美貌不屑一顧,惹惱了她,才會踫到這種破事,也許戲弄我一番之後她就會放我離開。」
申瑀然點頭,璟然的推論很合理,這個想法七彎八拐的「小師妹」,通身上下都是缺點,唯一的優點是她不嗜殺,因為她覺得血很髒,並且不喜歡弄髒自己。「那你什麼時候開始發現不對勁的?」
「在她換了七、八次馬車,東繞西拐把我帶到這個偏僻的村莊里之後。」
如果只是戲弄,她不必買下一間屋子,不必不斷換馬換車、防止別人追蹤,不會編造謊言謊稱兩人身分,更不會在他身上翻出《大遼史記》時,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所以她知道他在做什麼?或者說,她知道他即將要做些什麼?是他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然後呢?她怎麼會變成什麼希帆?」
講到這里,璟然突然神情鄭重地問申瑀然,「二哥,你相不相信靈魂穿越?」
他把一切的經過巨細靡遺的告訴申瑀然,說出姜媛死而復活的心驚與懷疑,說自己如何裝聾作啞、保護自己,說她誤以為兩人真的是夫妻,對他掏心掏肺,也說穿越、網絡、二十一世紀……等等一堆神奇又讓人難以理解的事情。
講完了這一大串事實之後,兩人同時沉默下來,申瑀然是在消化這令人難以理解的事,而璟然則是看著他的反應。
半晌,申瑀然心里雖然震驚,但反應還算鎮定的問︰「以後你打算怎麼辦?」
璟然微笑,還能怎麼辦?當然是把二哥拐回去。不過這些話不能說。
「當然是先把皇差給辦了,然後回京交差。」
「我講的不是這個,你對韓希帆是認真的嗎?」
是認真的,但不能讓二哥知道,于是璟然嘻笑道︰「哪有可能,二哥又不是不知道母親那個性子。」
帶希帆回家,要是母親沒把她給活活折騰死,他願意改姓!
母親一心一意要抬高他的身分,讓他接下鎮北王府爵位,那麼明顯的心意,明顯到大哥和二哥都自願讓出位置,讓他順理成章當世子爺,他怎麼會能夠不理解母親?
所以希帆不能在家人面前曝光、不能引起二哥的懷疑,他必須竭盡全力保護她,讓她不受母親傷害。
第十章糖衣包裹的謊言(2)
「所以你並沒有要和她成為真正的夫妻?」
「二哥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又沒有雪芬表妹漂亮,也沒有我那兩個姨娘和通房溫柔,我與她不過是假鳳虛凰各自演戲罷了。」
本來就是城府極深的男人,在皇上面前說謊,他都能說得誠摯十足了,何況是在二哥面前。
「可我看她對你是真心實意的。」
「真心實意又怎樣?身分擺在那里,父母親是不可能讓我娶她進門的,皇上那里更過不了關,至于韓希帆自己,把她帶進鎮北王府,恐怕不到一個月就會被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分道揚鑣,各走各的路。」
他一句句全是違心之論,明知道自己滿口謊言,可光是想到分道揚鑣這四個字,他的心就會冒出一陣陣的抽疼,他喜歡她,真的很喜歡!
「換句話說,這里的事情結束後,你會辦好皇差,接下賜婚聖旨,娶永華公主為妻,乖乖听母親的安排當上世子爺?」
「是不是我當上世子爺之後,二哥就會回家?」
想起繼母和祖父,申瑀然猶豫了一下後才回答,「是。」
「既然如此,二哥就別離開京城了,待在我們可以隨時聯系到的地方好嗎?」
「知道了。」拍拍弟弟的手背,申瑀然輕聲問︰「說說韓希帆,她是個怎樣的女人。」
「她聰明能干,有點潔癖,會照顧人,沒有心機,體貼善良,會替人著想……」說起希帆這個人,他都已經極力克制了,卻依然滔滔不絕。
「听起來,她的優點很多,你難道對她不心動?」
申瑀然開始同情希帆了,在整件事情當中,她是被無辜牽連的那個,想起她用六千兩銀子換三帖藥的豪氣,想起她听見璟然說話時的滿臉感激,她對璟然不是普通感情。
「當然,這種穿越女不是走到哪邊都能遇見的,你看見窗邊的搖椅和牆角的輪椅了嗎?能夠想出這種椅子的主意,大趙國上下除了她,沒有別人能做到。」
說謊話的技巧之一︰一篇謊話當中必須加上幾句真心話,才能讓人分辨不出真假。這段是真的,她的優點很多,他對她非常心動。
「既然如此,她有沒有可能不計較名分,願意屈居妾室?」
璟然搖頭,「不可能,她有感情潔癖,無法和別人分享愛情;她追求完美,不願意將就瑕疵男人……」
申瑀然听完後,忍不住嘆息一聲。
希帆飛快的奔跑,跑得兩側月復邊隱隱作痛,汗水濕透她的額、她的臉、她的背、她身上每一寸干爽,也刺痛她的眼。
她一口氣沖到河邊,淚流滿面,她不知道自己的心會這樣絞痛。
傷心、難過、痛苦、委屈,無數無數的情緒在胸口沖撞不已,她疼、她痛,她听到心髒碎裂的聲音,她感受到全身血液凝結成冰,她覺得自己無法動彈、無法呼吸、無法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