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語逐光 第2頁

鼻息間感受到一分不同尋常的氣息,他使地睜開眼,起身、揚手、踱步——整個動作一氣呵成。沒花多大的工夫,他找出了那分「不同尋常」。

「起來。」他用腳踢踢臥在地上的柔軟物體,舉止與溫柔壓根沾不上邊。

地上的活物伸出白皙的小手揉了揉迷蒙的雙眼,睡眼惺松間發現了屹立身前的龐然大物。拍了拍發上的雜草,她突兀地伸出手來,抓住了他的手臂,依靠著這分簡單的支持站起身。「這里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兒?」

「這正是我想問你的問題。」蒼不語雙手背在身後。被她觸模的地方隱隱有著不屬于自己的溫度,這讓他有些不習慣,更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追逐光芒而來的。」她拍拍身上的金色衣衫,毫無懼意的凝望著眼前有些凶巴巴的他,「昨天的這個時候,我還在攀爬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我想看見清晨第一縷朝陽的光輝。沒想到在我爬到一半的時候,突然看見一陣詭異的光芒。它是由亮金色和沉黑色共同組成的。我從未發現這兩種迥然有別的顏色居然可以這麼融洽地交織在一起,我好奇極了,情不自禁地就追逐上它的蔓延。沒想到,反而被它牽引到了這個島上。」她的眼里有著無法抑制的興奮,一扭頭,她好似想起了什麼,「哦!忘了告訴你,我叫‘逐光’——就是追逐光芒的意思。你呢?你叫什麼?」

他別過頭不看她,私底下卻判斷著事情的發展走向。一定是昨夜,他魔性大發時所散發出來的光芒剖開了蒼島的結界,將她帶來了這里。可讓他感到奇怪的是︰他身上神魔交匯時散發的光芒會將所有神、魔劈得灰飛酒滅,沒道理將她安全無虞地呈現到他面前來啊!莫非……她是人?

他的手探上了她的肩頭,感受著她的體溫。轉瞬間,他的神色驟變,「你是妖精!」他看見了她的元神,一塊青黑色的石頭——她是石頭精。

沒等逐光有所反應,他的手已經探上了她的頸項間,微一用力,所有的空氣都在他的掌控中。她根本無力掙扎,更無力自救。

眼見著她的臉色由紅潤變得蒼白,再轉為青灰,他毫無留情之意。她是妖精,她是魔,與他立志的神界勢不兩立,他滅她的決心就像剔除體內的魔性一樣堅決,沒半點的猶豫。

他的大掌再一用力,她的元神己近于破散,在這世間逗留的最後一瞬,她笑了——沒有陰冷,沒有怪誕,她死灰的容顏擁有最溫暖的笑容。那美好從她的唇角間一路上行,涌入黑亮的眼眸深處,那里惟一蘊藏的身影就是他——正在置她于死地的蒼不語。

仿佛被雷劈中了似的,他怔怔地松開了手,眼見著她的身體癱軟在草地上,他倆無力反應。

那笑容——那誠摯、溫暖、無暇的笑容讓他首度領會「笑」的定義。許多年來,他沒有笑過,也沒有任何生命向他展現過笑顏。久而久之,他都忘了這世間還有一種名為「笑」的表情,以及它所引發的心情。而她大限前的這朵笑花無意中激起了他心頭埋葬了多年的情緒,剎那間的恍惚讓他決定放過她。手一松,他真的放開了她。

拼命呼吸著美好的空氣,逐光是那樣的脆弱而嬌柔。癱坐在地上,她仰起頭朝他望去,「謝謝!謝謝你放過我。」臨了,她還不忘給他一抹笑。

他屏住呼吸,抑制住心頭奇怪的悸動,狠狠地丟下一句,「滾出蒼島,別讓我再看見你,否則你會後悔的。」甩開手,他憑借法力離開了她的視野範圍。

他最後的身影讓逐光看見了一小團亮金色與沉黑色相融的光芒,那……可是他的光芒?那……可是吸引她追逐而來的光芒?

將身體平放在草地上,她讓自己最大限度地接受陽光的洗禮。心底里卻暗暗下了決定,她不會離開蒼島的,因為她找到了畢生追尋的光芒——他所散發出的神秘光芒。

迎著四周圍的光亮,嘻嘻,她笑了!

——*※*——

她沒有離開,她居然漠視他的警告留了下來!

蒼不語左手背在身後,雙腳立于縴細的竹葉上,借助高度優勢俯視那個不知在忙些什麼的石頭精。

只見她用那對小巧的足型測量了一下那片竹林,然後選擇了幾棵高壯的竹子,將手恭敬地擺放在竹節上,合上雙眼集中心神念動咒語,整棵竹子抗議性地晃了兩晃,這才從竹節的中間部位斷裂、倒下。整個過程冗長而繁復,這還不算她把咒語忘記或念錯的情況。說她是「精」字輩的魔物,實在有辱妖精的集體稱號。她那小小的法力連推倒一棵竹都這麼困難,更別說成為魔性蒼狂的大惡魔了。

還有更糟糕的情況在後頭呢!

身為最低等的小妖精,光靠吸收天地精華是遠不能維持她的體能和法力的。她的推竹工作沒能做多久,整個身軀就己顯得疲憊不堪。倚靠著竹節,她飲上兩口山泉水,仍舊是上氣不接下氣。

不經意間,她發現竹林上空包圍著一團神秘的光芒,她努力眺望,終于讓眼角的余光瞥見了竹葉頂端那個衣袂飄飄的身影。

「喂!是你嗎?」她不知道他的名字,只好這樣大叫著。

蒼不語對她的叫喊有些不知所措,原本據他估計,像她那樣低能的法力是根本不可能跨越這樣久遠的距離看見他的。對自己的失算,他顯得有些懊惱——瞧!又是他不熟悉的感覺名詞。一個空間移形,他立在了她的身前。

「嘿!你來得可真快啊!」對這位新鄰居,逐光抱以絕對的友好。

鎖緊眉頭,蒼不語對她的暖笑置之不理,「你在我的島上做些什麼?」他的聲音極度威嚴,不含半點情誼。

「砍竹啊!」她坦率地回望著他,還一臉安慰他的表情,「放心吧!我沒有斷了這些竹的壽命,明年春天,它們還會再長成的。」

「砍竹做什麼?」他告訴自己︰他之所以會這麼間不是因為好奇,純粹是因為這個石頭精在他的地盤上動了他的東西。僅此而已!

逐光漂了一眼地上四仰八叉的竹節,又瞧瞧自己的新鄰居,回答得極其自然,「建一座小竹樓啊!你不覺得這座島嶼到了夜晚寒氣通人,實在難挨嗎?昨晚我在山洞里縮了一宿,冷得我都快變回石頭了。」

說她是低能魔物吧!居然連御寒的法力都不具備。蒼不語不屑地轉過身,這就準備離去,連讓她滾蛋的話都忘了說出口。

「喂,你等等!」見他又要消失到哪個拐角奮晃里不見了蹤影,逐光率先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側著臉,冷冷地看著她,解讀不出更多的感情信息。

逐光緊走兩步,站到了他跟前,小手一件捉住了他的衣快,「我剛剛看你站在那麼遠的竹葉尖上,卻一轉眼的工夫就來到了我跟前。會這種瞬間移形的咒語,你的法力應該很強吧?」

蒼不語一挑眉,滿臉寫著不耐煩地說︰「你想說什麼?」

逐光不好意思地淺笑著,「既然你的法力那麼高強,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幫我把這片竹推倒?」眼見著蒼不語沉下了一張俊臉,逐光的石頭腦瓜子將他的表情自動忽略,猶不知死活的絮絮叨叨,「不是我要麻煩你,實在是因為我的法力太弱了,照這個速度進行下去,就是到了冬季,我也建不成一座竹樓啊!這里現在的節氣都這麼冷了,更何況冬天。你也不希望有個活物死在你的地盤上吧。所以嘛!就勞動你施展一下高超的法力把這些竹推倒,我也好快點建成竹樓,不壞了你這地兒的清淨。我這麼做可都是為你考慮哦。真的,你別不信,我真的不想死在你這麼風水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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