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我的?」談瓔珞疑惑地抬眼,瞬間興奮地跳了起來。「啊炳!」
可上門了吧!
「是啊,就是找小姐的。」小丫鬟一路跑得急,熱得滿頭大汗。
「杏兒,來幫我梳頭!」談瓔珞放下杯子起身,瞥了小丫鬟一眼,「還有,給她一碗冰鎮的梅湯喝喝,瞧她喘成那副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屋里新養了只小炳巴狗兒了呢。」
「是。」丫鬟們低聲應道。
小丫鬟傻傻地望著小姐回房梳妝的背影,直到一碗冰得涼涼的梅湯送到自己眼前,這才恍然醒覺。
「小姐說的哈巴狗兒,指的是我嗎?」
「捧著快到外頭喝去吧!」蕊兒噓聲催趕。「管主子當你是什麼?只要她高興就行了。」
「噢。」小丫鬟捧著這碗希罕難得的梅湯,趕緊溜了。
談瓔珞素來不愛有奴婢跟前跟後的,嫌其笨手笨腳,所以就算是到廳上見客.也是自個兒單槍匹馬地上陣去。
可才踏入廳門口,一听見那爽朗的男性含笑嗓音,她不知怎的,腳步陡然踏錯了一步,腳下被高高門檻一絆——
然後砰地一聲,整個人扎扎實實地摔趴在地上!
「嗚……痛……」她淒慘地被人扶了起來,撞得鼻子紅腫淚汪汪。
「你還好嗎?」搶前一步扶她的原來是堂燼,他滿眼流露關懷和一抹忍笑之色。
「好什麼好?你沒瞧見我都跌倒了嗎?」她憤慨地瞪了他一眼,「本小姐的花容月貌差點給撞扁了……」
「咳。」堂燼努力恢復一本正經。「抱歉,喉嚨突然有點癢癢的。」
談瓔珞狐疑地瞅著他,明明就在他嘴角看到一絲可疑的笑紋。
「哎呀!爹的寶貝珞珞有沒有怎麼樣?」胖胖和藹的談禮復急急奔來,心疼不已。「都是門檻壞,待會兒爹馬上叫人把它拆了,怎麼樣?還很疼嗎?要不要叫大夫來診治診治?」
「爹,人家摔得好痛喔!」她扁起嘴,哭哭啼啼的撒嬌,「嗚嗚嗚……」
「乖女兒,乖寶貝,不痛不痛哦!」
堂燼默默退到一旁,臉上噙著笑,看著他們的父女情深。
令人十分難以想像,眼前這名極之溺愛女兒的老大爺,就是堂堂徽州的殷商首富——談禮復。
「噯噯,有客人在啦!」談禮復突然想起,尷尬得老臉微紅,笑著對堂燼賠禮解釋道︰「瞧我們父女這模樣,倒教賢佷見笑了。」
「哪里。」他笑笑。「能有這般父女情深,自是人人艷羨,談伯父真乃好福氣。」
「呵呵呵,賢佷別笑我們談家教養禮數一場胡涂便好了。」談禮復掌大笑,「又哪里當得起這「福氣」二字呢?」
談瓔珞一見堂燼溫柔謙沖的笑意,頓時把剛剛摔到九天雲外的目的又給記起來了,啊地一聲大叫!
兩人被她突如其來的叫聲嚇了一跳,不約而同齊齊望向她。
「怎麼忘了叫翠姐姐來了!」她一臉懊惱,不由得申吟了一聲,「我是豬哦?」
他們兩人臉上均露出不解之色。
「也不對,他人在這兒,爹爹也在這兒,翠姐姐要是也來這兒,那就不能照著我想的那樣了……」她含糊咕噥盤算著,「那一切不就白搭了?這樣不就表示,我活月兌月兌是個吃飽沒事兒干的雞婆大小姐,連管件閑事兒都管不好嗎?」
談瓔珞這一番完全沒有邏輯可言的自言自語,讓堂燼不管有多想細分辨出她究竟在說些什麼,卻始終未果,所以他听到三分之二就放棄了。
倒是談禮復不好意思,清了清喉嚨打斷女兒的話。
「珞珞,爹跟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堂公子。他們堂家可是我們談家昔年的老相與,自從他們搬到山西太原去了之後,都足足有十多年沒見了呢!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萬緞莊原來就是賢佷開設的商號。對了,人家堂公子今兒還親自替你送衣裳來,還不快謝謝人家?」
「請。」堂燼笑笑,將裝盛華裳的錦盒雙手奉上。
談瓔珞接過那只錦盒,睜大了眼楮,詫異地望著他,「咦?」
「原來你我是世交。」他淺淺一笑,「真有緣,不是嗎?」
「嗯,是挺有緣的。」世上這麼老套的事兒居然還真有,她不禁嗤笑。「那接下來該不會什麼什麼……咱們從小是指月復為婚的爛橋段吧?」
「念及你我二人年齡上的差距,應該是沒有「指月復為婚」這件事。」堂燼看著起碼小了自己八、九歲的她,嘴角不禁微微往上勾。
「那就好。」
「不過……」他故意拉長了尾音,害她一顆心跟著吊高高。
「不過什麼?」她臉上滿是戒慎防備地瞪著他,「你想老牛吃女敕草?」
「珞珞!」談禮復尷尬萬分,趕緊拉過女兒,「怎麼這樣對堂哥哥說話呢?他也不過就大了你幾歲,什麼老牛吃女敕草的?這麼難听。」
「他什麼時候又變成我哥哥?」她面露駭然。
談禮復別有深意地瞥了堂燼一眼。「其實,咱們談家和堂家淵源倒是很深的,若有機會的話,說不定將來還會成為一家人呢!」
堂燼恂恂爾雅地一笑,不置一詞。
談瓔珞正要抗議,突然想到堂姐,立刻笑眯眯地改口,「是啊是啊,說不定呢,呵呵呵。」
第3章(1)
堂燼方和談禮復敘了一會子舊,談瓔珞在一旁坐得有臭蟲咬似的,不斷扭來蹭去。直到話題告一段落,她再也忍不住跳了起來,不由分說拉住了堂燼的袖子。
「爹,人借我一下,等會兒就還你!」
「什麼?珞珞,你這是……」談禮復頓時傻眼。
「不妨事,晚輩去去就回。」堂燼眸光含笑地望了談禮復一眼,隨即任由那只雪白小手拉扯著離去。
談瓔珞就這樣拉著他的袖子,像在牽牛似的,穿廊拂花拐彎兒,走著走著就到了談家二房院落外的園子。
然後跟作賊一樣,把他推到翠綠攀藤的葡萄架下,指頭擱在嘴邊「噓」了一聲,自己躡手躡腳地到月洞門口探頭探腦。
不知那個尖酸刻薄的二嬸嬸在不在里頭?她倒是不怕的,因為二嬸嬸見了她,只會滿面堆歡,一個勁兒地討好她,可是事涉翠姐姐,二嬸嬸可就沒那麼好說話了。
也許當著她的面還不敢怎麼樣,可等她一轉身,翠姐姐肯定又會被二嬸嬸揪著耳朵拖去跪算盤珠子了。
「我可以請教……」堂燼見她鬼頭鬼腦,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樣,不禁微微挑眉,「這是怎麼一回事嗎?」
「我在做好事。」她頭也不回地答道,眯起眼,繼續研究著里頭的景況。
嗯,不如叫他扔顆石子兒去敲翠姐姐繡房的窗子好了……
「談小姐?」
「別吵!」她見里頭人影一閃,隱約好像是二嬸嬸那梳得跟拜神用的堆高饅頭沒兩樣的發髻,連忙噤聲往後一躲,一顆心跳得老急。
等了半晌,二嬸嬸果真神情高傲地昂首走了出來,後頭跟著幾名趾高氣昂的大丫頭,一行人就這樣威威風風地去了。
「真是天助我也!」談瓔珞可樂了,興高采烈地回頭對他猛招手。「可以了,可以了,你可以出——」
人呢?
惱人的大雨,嘩啦啦自夜里下到天明猶不歇止。
好不容易稍稍停了,旋即又滴滴答答地落了起來,就這麼接連好幾日下不停停的,潮濕霧氣鎮日沉沉籠罩整個徽州,整座談家大宅,連人,仿佛都快要跟著霉壞了。
談瓔珞真是討厭極了下雨,尤其是夜里雷電交加的暴雨,就像雷公電母搜天入地要把惡人抓出來劈死。
而且每逢雷雨天,她的頭就會痛,就會有些模糊人影聲音爭相在她的腦子里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