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認真的,倪靈,請妳好好考慮一下。」他誠懇地說。
雖然在國外游學這麼久,但異國婚姻還是無法讓倪靈接受。她不想耽誤保羅的青春與時間,于是很坦白地說︰「保羅,我很感謝你對我的照顧,但我的靈魂終究是傳統的,不太可能嫁給外國人,因此我希望我們之間永遠都保持普通友誼,好嗎?」
保羅不是輕易接受挫敗的男人,他鼓起勇氣繼續努力︰「我明白妳的意思,不過我相信時間可以改變一切,我可以等,等到妳願意接受異國的婚姻為止。」
倪靈面有難色。「別浪費時間了,我們之間真的不可能。」
她的一再拒絕,保羅難掩失望的表情。「我真的希望妳好好考慮。」
倪靈明白她的拒絕很傷人,不過她不想給對方任何一絲希望。「別這樣,保羅,別把我們的關系弄得太糟,我可不希望失去你這個朋友。」
對于求愛失敗,他早有心理準備,卻仍免不了黯然神傷,不過他還是大方地說︰「希望明年妳再回來,我可以改變妳頑固的種族觀念。」
倪靈不語,只是報以心領神會的淺淺微笑。
瞬間,有對舞者靠近倪靈的身邊,其中男方以迅雷的速度輕巧地自保羅手中換過女伴,並低沉地說道︰「對不起,借一下你的舞伴。」
事情來得太突然,保羅與倪靈根本沒有心理準備。當保羅想抗議時,那陌生的男人早巳把倪靈帶出他的視線範圍外。
「我沒有答應跟你跳舞。」倪靈對這種不懷好意的突擊客十分不屑。
「沒有人規定不能交換舞伴。」對方低啞的聲調。
好熟悉的聲音。倪靈斷定自己一定跟他說過話,但從對方偽飾的面具上,卻猜不出他究竟是什麼人。
「對不起,我不習慣跟陌生人跳舞。」她抽手想掙月兌對方的掌心、卻被他握得更緊。
「我跟妳不算陌生,倪靈小姐。」他改以中文說道。
是他,李察!對方一說中文,倪靈馬上便知道他是誰了。
「我不認為我們倆算得上認識,李察先生。」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真想一手甩開他的箝制,踩得他灰頭土臉然後揚長而去。
倪靈輕蔑的語氣似乎對他毫無影響,他的唇嘴泛起-絲嘲弄的微笑。
「若說我們不認識,妳又何以叫得出我的名字?」
倪靈真想一腳踩在他光亮的皮鞋上!這個男人不僅自傲狂大,而且還自戀得令人難以忍受。
「雖然那天匆匆在餐廳踫過面,不過我有過目不忘的本領,更何況李察先生的語氣是那麼的傲慢無禮,實在教人印象深刻。」
「也許那天真的是個誤會;不過我長這麼大,妳可是第-個對我做出如此嚴厲批評的女人。」他的語氣不再冷傲,甚至還略帶微笑。
「喔,原來是自尊心受損,所以今晚想來重拾你的魅力嗎?」倪靈揶揄的笑道。
他抿唇沉默了半晌,才緩緩地吐出︰「不,今晚我是受妳的吸引,美麗動人的埃及艷後。」
他的話猶如一道電流注入她的心髒,令她平靜無波的心湖突然掀起一陣莫名漣漪。不,這種男人說的話怎能相信?說不定他故意這麼說是想松懈她的情緒,好讓她沉醉于甜言蜜語時,再對她嘲笑戲弄一番。
「我想我的魅力還不及你的十分之一。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話,只怕待會我會被你帶來的女伴的嫉妒目光傷得體無完膚。」她努力地擠出笑。
映照夜空星子的漆黑深眸緊貼著倪靈的目光不放。
「今晚,我沒有帶女伴參加舞會。」
他的眼神像要看穿別人靈魂似的犀利,倪靈在這樣的注視下,感覺背脊有一股莫名的驚栗和僵直。
「很難相信你會沒有舞伴,李察先生。」
他笑了笑,舉手使勁拉近了彼此的距離。
「我可以請妳當我今晚的舞伴嗎?倪靈小姐。」
明知道他不懷好意、明知道他是個吊兒啷當的花花大少,但為何她的心會因他的邀約而狂亂?她八成是中邪了,才會讓自己陷入這種倉皇失措的情境里。
「李察先生,你慢了一步,我今晚已經有男伴了。」倪靈幾乎可以想象他被拒後的沮喪模樣。
但,事實卻相反,他不但沒有半點難堪之情,甚至以十分篤定的語氣說︰「他配不上妳,妳今夜應該是我的皇後才對,倪靈。」
听到他直喚她的名字,倪靈倉皇地踩錯了步代,並踩了他-腳。
李察技巧地扶了她一把,使她免于跌跤。「妳分心嘍,我的皇後。」並將唇靠近她的耳邊輕聲細語。
「我才不是你的皇後。」倪靈一點也不感謝他的幫助,一雙眼因他自負的話而忿怒地怒視他,卻又甩不開他惱人的擁抱。
李察顯然對她發怒的模樣感到興味,瞅著她冒火的-對晶亮明眸,他沒有半點悔過之意,只是一徑地以他迷人的笑容緊貼著她的臉。
在這種進退不得的情況下,倪靈只好以沉默來表達她的抗議,並故意將臉轉向-旁,不去與他深如黑潭的眸光接觸。
幾分鐘的舞曲,卻好象有一世紀般的長,直到音樂結束,李察松了手,倪靈才逃難似地逃離令人神經緊繃的現場,直奔會場外空地補充氧氣。
***
學期結束後所剩無幾的日子里,倪靈忙得沒時間去想那夜舞會時所發生的事。她忙著打理行李、忙著跟同學告別、忙著買送給全家大小的禮物,一些瑣瑣碎碎的事情佔掉了她白天所有的時間,害她想到倫敦各地拍拍紀念照的時間都沒有了。
前來機場送行的,除了她三個要好的姊妹淘外,當然也包括她的愛慕者--保羅與湯姆嘍。
誰說西方人較沒人情味?這會兒在送客區里哭得死去活來的,可就是咱們的金發美女米雪兒是也。
倪靈抱抱米雪兒的肩膀,自己的眼眶早已泛紅,卻還是忍著淚水安慰她說︰
「我會想念妳們的。一有空我會再回來倫敦看妳們,要不然妳們也可以到台灣找我,反正台灣離倫敦也不過十幾小時的距離嘛。」
罷剛還在嘲笑米雪兒沒用的菲比,此刻也哽咽地交代︰「記得要寫信給我,否則我晚上一定會拿著妳的照片大罵,讓妳每晚耳朵癢得都睡不著覺。」
倪靈含著淚水點頭。「知道啦,比我媽咪還嗦。」
機場便播頻頻催促搭機前往台北的旅客盡速入關登機,在離情依依的氣氛下,倪靈背起行囊,與這群相伴-年的異國朋友道別。
當她走進海關櫃台時,強忍的淚水才像滂沱大雨般的滑落。
其實她真的很舍不得這群朋友;他們是那麼地真實、親切與誠懇,讓她在倫敦求學的這段期間里充滿回憶與眷戀。若不是他們的友誼,倪靈只怕自己早已因思鄉情切而打退堂鼓逃回台灣了。
她把隨身行李塞進座位上方的行李箱,再坐進寬敞舒適的座位,然後閉目養神,打算與周公來個長時間相處。十幾個鐘頭的飛行不算短,若不以睡覺來打發時間,她真不曉得自己要怎麼度過這漫長的飛行旅程。
雙手環胸靠在機身邊,她感覺臨座有人坐了下來,卻懶得睜眼看看對方的長相。對她而言,誰都一樣,反正他們都只是陌生的過客,她沒有必要打擾別人,而別人也不要來干擾她此刻的寧靜。
照理說,她應該可以很快入睡的,可是飛機起飛都有一段時間了,她竟然還了無睡意,總覺得身旁彷佛有雙異樣的眼光正盯著她,讓她渾身覺得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