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不只是他因她而投降,她也為他而棄械,證明愛情是發生在兩人身上,不是單方面的事。
她曾經說過,愛情最讓人扼腕的是公平性不足,往往是你愛她,她卻不愛你,你對他專情、一心一意,他卻只想對你敷衍過去,所以愛情讓人恨、讓人氣,偏偏又讓人舍不得丟開手。
希帆的呼吸聲漸漸平緩,她在他懷里再度熟睡了。
擁著她,璟然拉開眼楮上頭蒙著的棉布,就著窗子射進來的晨曝貪看她的容顏。
其實她的五官有一點點改變了,她變得不太像姜媛,五官線條變得柔和,長相變得婉約,她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老師有教,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她耕耘了,所以昨晚的豐收理所當然。
而他,樂得像偷到腥的貓咪,嘴角的笑意收斂不住,她想,如果不是他真的有幾分喜歡自己,就是她的床上表現讓他很滿意。
今天,她不願意追究事實真相,不想去探討謊言編造,她只想快快樂樂地過完這一天。
姜家的屋子里笑聲滿滿,希帆教會各位鄰居嫂子、嬸娘許多做菜訣竅,親手調制很多醬汁分贈給大家,也把家里所有儲備的面粉、菜、肉用光光。
眾人齊心合力包好上千顆水餃,煮出好幾大鍋的酸辣湯,每戶每家都分到了,這個晚上家家戶戶都傳來興奮的笑聲。
送走鄰居,吃完泡菜餃子和酸辣湯,希帆有點疲憊,但有潔癖的她,還是把家里打掃得干干淨淨,幫兩人燒了很多熱水,連腳趾縫都洗得香噴噴又干淨的。
然後他們上床,兩個人面對面,還沒說話希帆的唇就先印上他的臉。
這是個教人無法滿足的吻,于他而言遠遠不夠,于是霸氣的他又搶走發球權。
這夜,他們抵死纏綿,一次一次又一次,好像貪求不足的野獸,他們在彼此身上挖掘愛情、掏盡幸福,他們想把彼此的氣息和味道,深深地烙印在每個腦細胞里。
這個晚上兩人都沒有想過明天、沒想過分離,在短暫的睡眠里,璟然甚至夢見自己和希帆坐在搖椅里,看著牆邊結實累累的石榴樹,說著一生當中發生過的點點滴滴……
第十二章獨嘗被拋下的痛(1)
「希帆?」
在第三十次呼喚沒有得到任何響應之後,璟然再也耐不住了,他迅速從床上坐起,扯下眼楮上的布條,目光四下梭巡。
天還沒大亮,窗外還有些灰蒙蒙的,這個時候喜歡賴床的希帆就算醒來,也會窩進他的懷里繼續睡回籠覺。
但,現在她在哪里?將屋子梭巡過一遍,沒有希帆的身影,他凝神細听,院子里也沒有她的腳步聲,而遠方……只有雞啼。
她到底去了哪里?
接在這個問題之後,璟然突地發覺不對勁。他不至于睡得那麼死,即使昨夜很忙碌,但他是習武之人,一向警覺,沒道理會睡得這麼沉,連希帆從床上起身越過自己都毫無所覺。
「希帆,你在哪里?」他揚聲大喊。
沒有人響應……
突然間,一股巨大的窒息感朝他迎面襲來,他不確定自己意識到了什麼,只是覺得莫名的恐慌和焦慮,好像希帆不在,他也無法思考了,感覺也不見了,連心都不在了……彷佛整個人被掏空。
這就是希帆經常掛在嘴邊的寂寞嗎?
一直不覺得這間屋子大,現在竟覺得好空曠,只是少了一個人,他卻覺得……像是丟掉一整個世界。
深吸口氣,璟然告訴自己定下心,仔細想想她會去哪里,思索片刻,他想起她昨天好像說過今天要進城一趟,要去明月樓訂酒席……
不對,她從來沒這麼早出門過,她怕他醒來找不到人,總要把他安頓好了才能放心走出家門。
心,隱約不安著,視線投射在緊閉的門扇上,他等待下一個開啟,會看見希帆的身影。
璟然不知道自己等了多久,只知道他失望了,門是被推開了,但進來的人不是預料中的希帆,而是二哥和劉章。
「三爺!」看見璟然,劉章激動地沖上前,跪在地上猛朝他磕頭。
劉先生開始替璟然打理當鋪後,收下一票人,他們多半是無父無母無妻無子的孤家寡人,入了劉先生門下,便全部改姓劉。
當年劉章進門的時候,是個從鄉下逃難出來的泥腿子,目不識丁、體弱多病,整個人奄奄一息,身上滿是疥瘡,臭得流膿。
是璟然讓申瑀然給他看病,調養好他的身子,還雇了師父教他武功,教他讀書,他今天有這番前程,全賴主子的寬厚,因此雖然他只比璟然小兩歲,劉章也硬是將他當成再生父母。
^他有一身硬底子功夫,本來想跟在主子身邊保護主子的安全,但主子身邊人多,光是皇上那邊送來的人,就把主子給圍得密密麻麻的,哪有位置讓他站,主子這才讓他去保護劉先生,不是他說大話,如果當初是他跟在主子身邊,哪可能發生今天這種事?舞毒娘子他還不看在眼里!
這四十幾天里,他像無頭蒼蠅般急得團團轉,主子從沒失蹤過那麼久,京城上下都說他和舞毒娘子搞上了。呸!不可能的事,王府里漂亮的丫頭比比皆是,甭說皇上最疼愛的永華公主了,就是王妃親自替主子挑選的姨娘、通房,也個個貌美如花,主子怎麼會為了個使毒的女人神魂顛倒,迷得連家都不回了?
何況出宮前,主子還讓人帶訊,說有秘密皇差,要劉先生召集當鋪里幾個掌櫃在總鋪等候,沒道理說不見就不見呀。
這些天劉先生四處尋找主子,找得頭發都花白了,整個人一夜之間老了十歲。幸好主子的蟒形玉佩終于出現,眾人才快馬加鞭前往梅花村。
昨兒個才到,申二爺就出現,他把主子這段時日的遭遇說了一遍,讓大家放心。所以他就說嘛,如果不是著了道兒,主子哪會和舞毒娘子湊在一塊,那是個誰沾了誰倒霉的女人啊。
好在不管怎麼樣,現在總算是有驚無險、化險為夷了。
若不是申二爺怕驚擾失憶的舞毒娘子,只肯讓一個人跟過來,而十幾個人當中,又以他的武功最好,否則哪輪得到他站在主子面前,真是謝天謝地,主子安然無恙。
「起來,別磕了,看得人心煩!」他已經夠煩的,希帆不見蹤影,不安在心底逐漸擴大,有說不出口的躁悶。
劉章聞言躍起身,「主子,申二爺說您的腿……」
「沒事,二哥能治,頂多半個月的事。」
「那可太好了!」
這會兒真的松氣啦,劉章開始屋里屋外的到處找人,可他前前後後逛上幾圈,壓根兒就沒看見其它人,他氣不平,又跑回璟然跟前問︰「主子,舞毒娘子去哪兒?她有膽子做蠢事,這會兒倒知道躲著人啦?」
劉章個子很高,像根大鐵柱似的,臉黑黑的,往屋子中間一杵,寬敞的房子頓時便得幾分逼仄。他的口氣忿忿,一副想把舞毒娘子給揪出來,沾醬吃了似的。
他一心一意替主子抱不平,沒想到他這副表情會惹毛了主子。
璟然板起臉孔、冷下雙眼,望一眼二哥問道︰「二哥是怎麼同他們說的?」
「說舞毒娘子失憶了。」總不能說什麼靈魂穿越吧,若不怕韓希帆被架上火柱子烤熟的話,倒是可以實話實說。
申瑀然的回應讓璟然按捺下火氣,他不能否認這是最好的說詞。
抬起頭,他寒聲道︰「她現在不是舞毒娘子,你們看見她,要喊一聲韓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