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房妻(下) 第16頁

兒子在她心中是第一、是最重、是無法取代。

這些訊息像兜頭澆下的冰水,在炎熱的夏季瞬間熄滅他的滿月復怒火,知道她生活里沒有其它男人之後,他心安。

現在听到錢大戶?!好得很,如果他不將姓龔的、姓錢的連根刨起,明兒個他就砍了自己,去當一條腿的人。

想起希帆被欺負,璟然怒火張揚,目光成了銳利刀子,瞥見他的眼神,希帆終于明白,為什麼其它客人不敢與他並桌。

他這是在生氣?為什麼?因為子晨嘴里的老故事?他是懷抱理想,專為世間打抱不平的俠士?

希帆苦笑搖頭,這個時代里,不平之事多了去,獨自生活五年,看得多、見識廣,未來的人們為惡,還得扯條遮羞布擋一擋,就怕被肉搜、被輿論給壓得活不下去。

但在這里,只要錢多勢大、地位高,想做壞事?請明目張膽、大大方方,反正大家都膽怯害怕嘛,身為小老百姓,誰不明白禍從口出,誰不曉得自掃門前雪的道理?

五年,足以磨平她的性子,也足以教會她低頭,她可不想用自己的委屈惹來好打不平的蜘蛛人,怕只怕他挺身沒消滅萬惡根源,反而引來綠惡魔,本來只損失一片牆角,兩造打起來,她的家會變成殘垣斷瓦。

是啊,她也變成膽小的死老百姓,長年在屋檐下,她的頸椎已經發生病變,再也無法抬頭挺胸。

所以她實時阻止子晨,「別再講了,已經是幾百年前的老黃歷,還提它作啥?」

子晨下唇咬白,吶吶說道︰「才怪,前日……」

見她欲言又止,希帆發覺不對,催促道︰「前日怎麼了?」

子晨嘆口氣。「前日我與哥哥上街批貨,踫上錢大戶的貼身小廝,他認出哥哥,緊拽住扮哥的衣袖不放,說夏子筠想我們兄妹了,哼!誰信他的鬼話,夏子筠根本恨不得將我們給生吞活剝。

「哥哥說這兩日鋪子忙,先讓我別告訴主子,待四月初六過去再提,主子,你說……那個錢大戶會不會色心不改?」她憂心忡忡,把手指給扭成麻花卷。

看一眼也憂心忡忡的兒子,他還那麼小,就要為自己擔心?舍不得吶,希帆嘆氣,把小憫攬進懷里,問︰「他那個當縣太爺的表弟中風了沒有?」

「中風?」璟然不解,她怎麼突然在意起敵人的身體?

他一頭霧水,子晨卻噗地笑出聲,她橫希帆一眼,嗔道︰「主子,這是在表現你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態度嗎?」

「像嗎?我其實是在苦中作樂。」她還以為自己的頭壓得夠低,就不會讓敵人看到自己,沒想到她的敵人是屬老鼠的。

璟然用手指敲敲桌面打斷兩人的話,問道︰「有人可以解釋一下,縣太爺中風和臨危不亂有什麼關系嗎?」

他必須盡快弄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才能決定下一步動作。

主子有事、婢子服其勞,子晨很樂意向璟然解釋。

「縣太爺姓龔,比水桶還胖,三個哥哥迭起來都沒有他壯碩,站著直喘,走兩步就得歇腿,坐到一把好椅子,三息之內必定入睡。

「我們離開青湖那天,哥哥問主子,咱們什麼時候才可以回來,主子說縣太爺中風當天。我們把這事當成笑話,沒想到主子還記得。」

「所以只要讓縣太爺中風就行了?」別的不好說,只要扯到官場,他可以做的事就多了,一抹自信在眼底滑過。

「可以嗎?有法子讓縣太爺中風?!」子晨把對方的話當真,一雙眼楮瞠得又圓又亮。

希帆定定的望著對方,無法將他的話當玩笑,他似乎非常認真。

這樣不好,她不喜歡惹事,一個寡婦帶著兒子討一份平靜生活並不容易,她不想、更不願易惹出風波。

「你可千萬別做傻事,誰曉得錢老爺背後除一個縣太爺之外,還有沒有別人?說不定支持他胡作非為的是一整個勢力集團,咱們就一間小店鋪,干麼去招惹惡徒?如果他們再來,咱們再搬家不就成了。」

「可萬一躲不掉呢?」

子晨的憂心忡忡感染了小憫,他雖沒插話,希帆卻感受到他的焦慮。

「還沒發生的事干麼窮擔心?行了,別在小憫面前說這種事。」

她給子晨一個眼神示意,摟摟兒子,低聲安慰他,「娘可以處理的,娘會保護好小憫,小憫別擔心。」她伸手揉散兒子凝聚在眉間的憂郁。

發完銀子的子京寫了張紅單走過來,朝希帆問道︰「主子,這樣寫可以嗎?」

他把紅紙攤在希帆面前的桌面,上頭寫著,「賃房,供吃供住、專人負責打掃,環境清幽,出入分子單純,位于放下食堂樓上,交通方便,開窗即可欣賞整片湖光山色,意者請洽夏子京。」

為多添一些收入,既然小憫不樂意睡在自己房里,年前,她就將兒子的房間短租出去。

租一天四百錢,等于一個月十二兩,連租一個月打折只收十兩銀,若是租一年、折扣更大,就收一百兩,算下來等于比單日租便宜四十四兩,這價錢和附近客棧的中等房差不多,只不過他們供應的餐點比別家要好得多,所以空房率並不高。

前一個房客才離開兩天,要不是這幾天太忙、沒時間貼招租單,房間早就租出去。

子京的字丑得讓人得花大把功夫辨認,希帆還沒完全讀懂呢,璟然已經快一步把紅單子攥在手里,說道︰「這房我租了!」

第十七章記憶深處的香氣(1)

辛苦了好幾天,她以為自己會一覺到中午,沒想到……翻身看一眼窗外,初升的晨曦透過窗欞向她展露笑靨,生理時鐘擅自替她定下清醒時間。

翻個身,希帆想繼續睡。

今天沒有開店,這是放下食堂的老規矩,四月初六之後,食堂會連休三天,讓大伙兒養精蓄銳,所以她今天不必早起。

只是,閉上眼楮,賴床賴老半天,她還是睡不著。

沒辦法,睡到自然醒的經驗已經離她很遙遠。上次睡到飽、睡到清醒還可以翻個身繼續睡,是什麼時候的事?是……五年前吧,那個眼楮蒙著布條的海倫公子,有一雙長長的手臂,會將她圈著護著、緊抱著。

那時的她,一來剛剛穿越,對不熟悉的環境嚴重欠缺安全感,二來當慣女強人,壓力上身所以睡不好,夜半驚醒是常事。

可每回醒來,微微仰頭就會看見他冒出青髭的下巴。這事不算好笑,可她就是會忍不住莞爾,也許是因為突然想到,生在現代的大齡剩女居然一個穿越變成已婚婦女。被人標注上記號的感覺……說實話並不差。

她醒來,卻怕吵醒他,于是閉上眼,繼續享受他溫暖寬大的懷抱、享受他身上傳來的淡淡青草香,享受他獨特的味道,听著他的心跳,分享他的體溫,他的懷抱是個會令人放松神經的窩巢。

然後過不了多久她又會睡著。那時的睡到自然醒,多幸福……

懷小憫的過程並不順利,初期她壓根沒想到自己懷孕,帶著夏家三兄妹直奔江南,也許是路上顛簸得太厲害,也許是心被傷得嚴重,也許是面對新生活的艱難,讓她身心俱疲,好幾次她都差點失去小憫。

那時她常常在半夜作惡夢,夢見自己的肚子平掉了,一個穿著手術服的醫生走過來,滿臉遺憾地對她說︰「別難過,你還年輕,想要孩子還有機會。」

很肥皂劇的台詞,但這句台詞卻讓她屢屢在夢中放聲大哭,醒來緊緊抱著棉被,仰頭對夜空道︰「老天爺,如果禰听得到我的祈禱,求求禰,讓我保有他,如果我這輩注定得不到愛情、得不到婚姻,至少給我一個可以疼、可以愛、可以無止境付出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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