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忘 第18頁

「不是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適不適合的問題。」

「借口,是你不願意。說到底你就是嫌我年齡比你小。」軍火哼了一聲。

「對,對,對!我是嫌你年齡小,你既然心里都有答案了,為什麼還死纏著我?不覺得浪費時間嗎?」

已經受不了軍火這種全無理由的害怕與擔憂,明明她都很坦白地告訴他自己的心意,卻仍不知好歹地亂懷疑。掙扎出他的懷抱,她頭也不回地走回酒吧。

般砸了……意識到自己的話語的確是過分了,受到拒絕的人雙手抱頭長長嘆一聲,可又決不願認錯。自己的心情的確是這樣的啊,猶疑、害怕、不確定……只怕她說喜歡他只是哄他,希望她能答應嫁給他也正是由于心里的這份不安全感。

不想失去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想和她一直生活在一起,不分離。

——*-※-*——

「明天你不和我們一起走,是嗎?」項尚礞見遺忘走進酒吧,便上前。

「嗯,因為酒吧要有人看著。我能幫到的忙也就只有這些了。行動的時候你和亞威得當心些才好,出任何意外,我的心思都將全部白費。」她擠出個笑容,將滿月復的怒氣壓下去。

項尚礞盯著她的目光透露出復雜的情感,一只手放上她的肩膀,可最終又放棄似的垂下。

「能不能告訴我?應該可以了吧?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死而復生地活在風都。」

「告訴你有用嗎?知道以後又能怎樣呢?而且對你和亞威而言,這種真相還是不知道更好。」

「如果我們一定要知道呢?」拿著酒杯的狄亞威靠過來。

「你們會後悔的。」她肯定。

「那就更讓我們想知道了,我們是朋友,不管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我不希望自己不被自己的好友信任。老實說,這次你不顧一切地幫我們,我很高興。可是像你這樣的幫法其實很傷我們的自尊心,還沒有哪一次行動像此次一樣讓我感覺到自己是廢物。」

為狄亞威的實話嘆氣,遺忘知道自己若是仍堅持著不肯說一定會讓跟前兩個大男人更難過。就近搬張空椅坐下,她沉默幾秒後終于開始講敘自己不想再提起的過去。

「八年前……在繳滅龍虎會的行動中,我發現了一些不該知道的資料。是關于曲正宇與黑道組織私下買賣軍火、受賄、販賣情報的證據……」

她刻意停頓一下,給兩名听者調適心理的時間。

「曲正宇?!我們的頂頭上司?那個國家安全部的總部長?那只菜鳥孔雀的後台?」狄亞威先怪叫起來,而一向以沉穩著稱的另一人則激動得說不出一個字。

怎麼可能?曲正宇可以說是他平步青雲的恩人,就因為有安全部總部長的賞識與護航,他才得以成為警察總署的副署長。與其說項尚礞不相信會有這樣的事,倒不如說其不願相信。

「你們不相信吧?當時我也不信,因此才做了這輩子最愚蠢的事情。我拿著全部資料直接去找曲正宇……他理所當然地否認了,並要我給他一些時間澄清他所謂的誤會,並要求我先替他保密。」

「為什麼當時不找我商量呢?再怎麼說我都是你的組長兼搭檔。」項尚礞為其當初的隱瞞深感不滿。

「怎麼說呢?涉及到自己所尊敬的上司的名譽,換成是你,你會說嗎?」狄亞威替遺忘反駁好友,只有在特定的時候他才會裝出毫無神經的蠢樣。

遺忘感激地看一眼理解自己當初心情的人,繼續說下去︰「八年前的我怎麼說都是太單純了些,所以才會相信曲正宇的話,並且還等他拿出證據。直到龍虎會總部提前五分鐘爆炸的一剎那,我才知道自己是個不折不扣的傻瓜,才清楚我和那些資料一樣被毀尸滅跡了。」

「只憑提前五分鐘爆炸的事不能說明曲正宇有殺人滅口的動機,安裝的炸彈提前五分鐘爆炸這是誰也料不到的,尚礞當時也在里面,他不是活著出來了嗎?」要承認曲正宇殺蒲筠以自保的事實,就等于承認曲正宇所有的罪名,也就證明他和項尚礞在完成任務後要面對一個更棘手的問題。

「不幸的巧合嗎?」遺忘露出諷刺的笑容,「所有的炸藥都是我與組長親手安裝的,絕不會有問題。而控制爆炸時間的引爆裝置卻在那次行動的最高指揮者手里,只有他下命令,炸藥才會引爆。」

「這個問題我們問過曲正宇,他說是控制裝置里的線路出了點小筆障。」項尚礞開口,他需要更有力的證據,因為若是預謀,那麼當初自己必定也是犧牲品之一。

「你能成為最年輕的國家警察總署的署長不僅僅是才能,項尚礞。」遺忘凝視過去曾崇拜過的男人,語氣有些尖刻,「你比我,比狄痞子更了解官場的一套,作為一名得力的部下,你知道什麼可以問,什麼不可以問,也清楚問題問到哪兒就可以了。所以那次行動後你活了下來,你相信曲正宇給你的可笑解釋。如此重要的行動,最主要的裝置怎麼可能會出現故障?這套裝置的性能試驗進行不下十次,沒有一次不成功,為什麼事到緊急關頭出了問題?會有這麼巧的事?另外,我在行動前接到臨時通知,是曲正宇直接給我的,他告訴我爆炸時間將拖延半小時,讓我慢半小時行動。還記得我沒能及時趕到同你會合,被你罵了一頓嗎?我當時想把疑慮說出來的,可是形勢緊迫,而且聯絡用的通信設備又有曲正宇的親信監听,我不想讓你同我一樣被算計。」

拖延半小時行動的臨時通知?他根本沒接到什麼通知。項尚礞比方才更為震驚,這也就是為什麼他幸免于難的真正原因。行動的計劃是等他們離開龍虎會總部五分鐘後引爆炸藥,可是他一踏至安全地帶,爆炸就發生了,一秒不差,整整提前五分鐘。蒲筠接到的假通知讓她晚了半小時行動,也就造成她來不及逃離現場而被炸死的結果。

「為什麼不逃呢?」他喃喃地問。明明可以丟下任務一走了之的,為什麼仍留下來等死呢?

「逃?怎麼逃呢?逃出來又能怎樣?還是只有死路一條。我會因瀆職罪被送上軍事法庭,接著是毫無榮譽的死刑。就算我說出原因,也不會有人相信,因為所有的資料與證據都同龍虎會一起成為灰燼。更何況還有另一種可能,在我來不及說事實真相之前就不明不白地死了,當然外界都會知道我是自殺謝罪的。」

遺忘的笑聲充滿了令人驚恐的諷刺意味,雙眼流露出寒劍般的凜人光芒。

「你們看,我還是選擇對了。蒲筠死後就成警界的英雄,每年我父母都會領到一筆優厚的撫恤金,他們成為東之國最光榮的父母。我的妹妹甚至不用參加高考,不付半分學費就進了東之國最好的國立大學,我哥哥則從一名小鮑務員一下連跳四級成為教育部的次席秘書長……既然蒲筠死了有這麼多好處,請問怎麼可以讓她活下來呢?」

多麼辛辣的言辭。

她知道自己的每個字每句話都讓項尚礞與狄亞威痛苦,但八年前她所面臨的選擇豈非與現在他們面對的一樣痛苦與絕望?明知自己要死,明知自己活不了,還要咬緊牙關乖乖地等死。恐懼、失望、憤怒、悲傷、懊惱……走投無路、一絲掙扎余地都無的黑暗情景便是她此生最不願憶起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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