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煙 第20頁

甜兒自里屋走出。

「風煙……」司徒暮欲吻她,卻又被門外急報的侍衛打斷,是派出去的密使回來了,正等在御書房。深深地看了垂頭翻書的人一眼,他狠狠心轉身離開。

「小姐,您真的想當皇後嗎?」蘇甜將方才的話听得一清二楚。

「我當皇後做什麼?」風煙冷笑,「我不過是想讓司徒暮他們難堪而已。」

「不是我多言,我總覺得小姐您同以前不一樣了,您比以前在乎了。」

「在乎?在乎什麼?」她比當頭棒喝,突如其來的震撼。

「在乎司徒暮皇上啊。」侍女理所當然地回答。

「不錯……在乎他……」她嫌惡之極地皺著臉,對自己不滿,大為不滿。在她失去了畢生所追尋的自由後,他卻守候,痴痴的,絲毫不變。于是他的點滴關懷,他的深情都成為她填補空虛的依賴。

不,她不能再陷下去。她對他國政的嫉妒,今天的反常都對她敲響了警鐘。她一向是獨立的,就算如今寸步難行,她的靈魂仍是無主的,千萬不能讓它也被某種不該有的情感囚禁住。她的靈魂仍是一縷輕煙,是風煙。

今天有風,涼的風,冷的風,吹得晶湖歷來平如鏡的湖面泛起波濤。

她就看著湖中自己的倒影,落漠的,悲哀的。現在連被囚禁的資格都剝奪了,因為無需司徒暮囚禁,她都得乖乖待在他身旁。

她也等著他垂憐嗎?她的笑容悲傷也譏嘲。

若不是他,她以何在皇宮內生存?又哪來的錦衣玉食?更可笑的是,她的吃穿住行都同西之國的一國之君沒有一點兩樣。

都是他的垂憐啊……她什麼時候淪落到要一個男人垂憐才能生存下去的地步?要是她母親還活著,會怎麼看她呢?她們都叫風煙哪。

不遠處的各道回廊與小徑上都三五成群地聚集了不少後宮的嬪妃與宮女,有說有笑不知談論些什麼。已經進宮很久了吧?

但除了紅兒與皇後偶爾會同她說說話外,宮里其他的妃子美人都躲她躲得遠遠的。因為她冷漠的神情,也因為司徒暮過度的保護欲。沒人敢惹她,她可是連皇上都不放在眼里的人……這樣也好,至少她的宮內生活可以平靜些。一滴水滴掉在湖里,激起漣漪……下雨了嗎?她仰首看天,一片碧藍的天空,哪兒有陰雨的跡象?

「小姐,你怎麼了?」甜兒詫異地看著流著淚的主子。

「沒什麼……只是迷了眼……」她苦笑,用衣袖揩去眼角多余的水分,然後將視線投向湖邊人來人往的回廊,不敢垂首看湖面,因害怕再掉眼淚。

才一轉首,她就看到身後跟著十幾個臣子的司徒暮正從四周內走出來。

她看到他威嚴的神情在見到她時化為柔和的微笑,然後向她走過來。

她只是漠然地看著他,就在他離她還有十幾步遠的時候,她別過頭。

「甜兒,我們回房。」

蘇甜同情地望了司徒過一眼,但仍是不猶豫地推風煙離開,畢竟風煙才是她的主人。怎麼回事?她明明看到他,但卻選擇冷漠地轉身離開……司徒暮的笑容僵硬在灰敗的臉上。

「看到朕不好嗎?為什麼轉身就走?」他追上她們,非常不悅地問。

「好嗎?能告訴我有什麼好嗎?」她冷冷地反問,而一旁跟上的朝臣們因他們的對話尷尬地退至一旁。

「怎麼了?這幾天你究竟是怎麼了?為什麼對朕總是不理不睬的?是為了那天皇後的事嗎?」

「不,我只是對皇宮厭倦了……我想出宮,搬出皇宮……」

「搬出皇宮?」司徒暮皺眉,搬出宮後他見她實在不方便,「我不答應。

「……」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她的眼中滿是悲而這悲傷也輕而易舉地感染了另一人。「算我求王爺……王爺也不答應嗎?」

求他?她從來也沒開口求過他,就算是那次他為她大開殺戒時,她都沒開口求他……能不答應嗎?

「我想知道真正的理由。」

「我不喜歡皇宮。」

「但以前司徒朝在宮里的時候,你卻喜歡……至少比暮王府喜歡……你是想躲開我。」他不再憤怒,已習慣了她的無心無情,只是感到悲哀,無能為力的悲哀

「隨王爺說吧,我只是想離開皇宮。」她不想辯解,也不願承認,怕又惹得他暴跳如雷。

「……」凝視她沒有表情的臉,那雙眼真的是連悲傷都找不到,她到底有沒有情感?這是他一直都得不到的答案。

她要的是他從來都不想給予她的;而他要的,也正是她從來未給過的,往後或許也不會得到。

「就搬入以前的暮王府……希望你不會連那兒都厭倦了……」司徒暮沉默良久,不得不答應,為了滿足她的微小要求。

數日後,風煙帶著蘇甜蘇悲遷出正殿,人住兩年前的暮王府,也就是現在的暮宮。宮內所有嬪妃都看不懂,為什麼得寵的風煙被下令遷往行宮?這同被打人冷宮井無多大的區別。

「風煙,不再考慮一下嗎?你還在生朕的氣?皇後一直行事得體,朕怎可隨意廢她?」司徒暮不放棄數天來的勸說,做最後的努力。

「皇後的地位對我來講不具任何意義,只是皇宮不適合我,王爺不必多慮了。」她垂著眼瞼,冷淡道。蘇甜的話提醒她,對司徒暮不能過分依賴,于是她決定與他保持距離,即使她腿不能行,但她仍得是以前的風煙,無主的輕煙。

「搬去暮宮後,朕看你就不方便了。」

「王爺不必來看我,風煙喜歡一個人清靜,不想外人打擾。」

「外人?朕是你的外人?自從那天以後,你對朕的態度似乎太過客氣了。」司徒暮傷感道。

「何必對以前耿耿于懷呢?就當風煙在兩年前離開暮王府時就死了。」她別過頭,不想讓自己心軟。她對他不是沒有感情的。

「可是你又活生生地回到朕身邊了,朕不能再失去你。」他激動地雙手抓住她的香肩。

「司徒朝一張聖旨要你放棄我時,你其實有能力反抗,但卻默許了。當要在我與皇後之間選擇時,我是無理取鬧,只因她是北之國的公主。從頭至尾,你都未得到過我,何來的失去?你有你的西之國,你的皇權,可是我要的卻只有自由。」

一席話說得司徒暮啞口無言,他的雙臂無力垂下。

「風煙對王爺的收留感激不盡。」她輕輕拉下放在自己雙肩上的手。

一切已成定局,就如同風煙與司徒暮的情感世界永遠無法交界。

第七章

風煙︰

安好?我現在正于東之國境內,想到你的日子一定很無聊,于是托人帶給你一副拐杖。希望你能夠重新憑借自己的力量站起來。紙上難以講述旅途事宜,重逢時一定詳加細敘。

珍重。

蘇笑世

讀畢短短的信箋,風煙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好久了,自從搬人暮宮後,她的內心世界就未感受到絲毫暖意。

閉杖?為什麼她想不到呢?撫模著蘇笑世親手制的拐杖,感覺特別光滑,把手是精心打磨過的,為使她用起來不傷手。她原先僵死的心突然又活絡了,在這囚禁過自己一年多的暮宮度過兩個月的生活實在是太寂寞,太單調了。她開始蠢蠢欲動,也許借助拐杖還能圓她的自由夢。

她嘴角勾起一抹充滿自信的微笑,將拐杖放于兩側腋下,喚出甜兒,在侍女的幫助下第二次學習走路。

「小姐,您別急,萬事開頭難。」蘇甜在主人連摔幾跤後,安慰道。甜美的笑容與語音透著不忍。因為風煙只能借著兩根拐杖支撐起上半身,而每向前一小步都要使盡上半身的力量才能拖著下半身移動一下,而且是搖搖晃晃的。即使艱難地走了幾步,但卻又因臂力與體力的消耗或者是抓不住平衡的要點而摔得鼻青臉腫。再看下去,蘇甜怕自己的眼淚會止不住地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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