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迷情 第4頁

不舍什麼?又失望什麼?

她孑然一身,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舍,她的人牛從不曾有過希望,失望又從何談起?

哪來的這麼些多余的莫名情緒?她搖首揮去惱人的思緒。她是香殘,怪物香殘,沒有感情的怪物。

于是她漸漸縮小,隱沒于不帶感情的冰冷積雪中,消失在天地相融的水平線上,成為—個不起眼的黑點。也因此她並沒望見如冰雕般矗立在懸崖上的霧月堡在其離去後不久重又為她打開了那扇沉重的大門。

「堡主,您要去哪兒?」正巧在堡門口巡視的白堂堂主伸手攔住湛儇邃與他的坐騎。

「我去哪兒要向你報告嗎?」被攔住去路的人不答反問,讀不出喜怒的臉總令人產生他在生氣的錯覺。

「屬下不敢。只是若堡主您想出遠門的話最好多帶些人,去年尚陽山莊的事讓眾多江湖人物極為憤慨,尤其是祁家堡,他們一直口口聲聲要接祁澄心回去。屬下招心您孤身一人會被那些個自詡為名門正派的小人們暗算。屬下以為……」

「何琪……」湛儇邃打斷道。

「堡主有何吩咐?」另一人躬身候命。

「你太哆嗦了,讓路!」不容置疑的命令。

「可是……」忠心的手下仍就嘗試說服。

「讓路!」不耐煩的人加重了語氣。

何琪為他的陰寒之氣龜縮一下,硬生生將後半句話咽回肚里,身子向旁邊移開。

「堡主,您不能丟下堡中內內外外的事務不管,就一走了之啊。」同樣騎馬至堡門口的青堂堂主徐靖也欲挽留住不顧—切離開又不作任何交待的主子。

他最多離開一個多月,他們用得著這樣前赴後繼地來阻撓嗎?

「我去一趟柳院,你們就按平日處理各類事務,還有什麼問題嗎?」他微露的不悅更使其顯得陰寒不帶人氣,說出行蹤已是他最大的讓步。

柳院?那不是妓院嗎?他們的堡主何時對妓院有興趣的?記憶里湛儇邃從不因女人動心,就連武林第一美女祁澄心也不曾得到過他的一絲關注。

「請堡主允許我們一同前往,以免……」這次打斷何琪話語的不再是冷血主子的言辭,而是火辣辣的鞭子。

什麼時候他們開始違抗他的命令了?憑什麼他的一舉一動要听命于他們?湛儇邃只賞了他們一人—鞭已算是莫大的恩惠,要是真惹得他厭煩.他就結果了他們的小命。

「若還有下次,你們最好是先自行了斷,省得我麻煩。」他雙腿一夾馬肚,坐騎便會意地長嘶一聲,以著自豪的速度,濺起雪泥,飛奔而去︰而馬上的騎手不屑再看自己苦心經營的霧月堡與屬下一眼。

「他真是越來越難侍候了,連好歹都不分」捂著臉上灼痛的傷痕,徐靖微怒道,「早知他是這樣的怪物,當初就不該跟著他。」

「不跟他?不跟他又如何成就今天這番江湖霸業?」何琪任鮮血沿臉頰滑進領口,「只有像他這樣的怪物才能帶我們踩著無數人的尸體爬上血腥江湖的頂端。別忘了,這些年來要沒有他,我們早不知投了幾次胎,尸體也不知是喂了老鷹抑或是猛獸。」

另一人不再言語,兩人走至懸崖口,同時眺望腳下迅速穿過雪野的一人一馬。

從高處望去,那人馬是如此渺小不起眼,為什麼,為什麼世人包括他們自己都恐懼他如魔神呢?

只因為他是湛儇邃嗎?

二十多天後,香殘平安地回到柳院。

「姨娘.這是二千兩銀子的銀票。」香殘遞上此次遠行的全部收益,

「好,這次辛苦你了。回房早些歇息吧。」老鴇笑嘻嘻地將銀票貼身藏好。

「慢!」一旁的絲絲突然阻止,刻意地向老鴇撒嬌道,「姨娘,您怎麼把最重要的事給忘了呢?」

「咧……什麼事……」另一人言辭閃爍,等對方的玉掌在眼前晃了晃後才撇過頭咳嗽幾聲道,「香殘啊,明天開始你就去廚房幫忙。賬本的事就先交給絲絲︰」

「不就算幾筆賬嘛,這種小事只有我這種蠢人才適合做,可不能委屈了像香姑娘這類智多星。「計謀得逞的人一臉志得意滿,一個多月來她對柳院上下下下的人做足了功夫,光在老鴇身上就花了五百兩銀子,剛才她伸手晃晃就是提醒已收下她銀子的人。

看著唱雙簧的兩人,香殘輕蔑地一笑,笑得那兩人渾身不自在,然後無言地轉身離去。她們各自打的什麼主意,她心里清楚。絲絲不過是要報復她,而老鴇無疑是貪圖銀子,過些時候老鴇定會找個借口讓她重新執掌柳院,因為絲絲畢竟只是個繡花枕頭。

「您不是答應我要把香殘趕出去的,怎麼還讓她留在廚房里?」絲絲不高興地質問違反了約定的老鴇。

「一步步來,凡事做得不要太絕。」趕走香殘?開玩笑,養她這麼大,還沒賺夠本呢。她紅嬌嬌做老鴇二十年,蝕本生意是不做的。

「哼,姨娘可別耍我。」絲絲不悅地警告一句,然後扭著腰離開。

「你以為你年年都是花魁嗎?到時別跪著求我。」精明的老鴇對著她的背景冷笑道。憑絲絲那點小聰明別說斗不過香殘,根本還不夠格。從香殘自己劃破臉那一刻起,她便知道這小女孩不—般。說她有大智慧,未必,但她往往能洞察表面現象後面最實質的東西,她把世事世人看得太穿了。說她冷漠,也許,但她絕對是寧為五碎不為瓦全的剛烈女子。以後柳院是只能交到她手上的。

第二章

掌燈了。柳院門口高掛著的兩只大紅燈籠鮮艷奪目,在夜里蠱惑著路過的各式男子。

他也是被蠱惑的人嗎?湛儇邃將馬交給守門的護衛,走進與他身份個性不符的煙花之地。傳言中他是不沾的,也無其他嗜好,江湖人士認定他是個沒有弱點的完備之人。

拌舞升平的貴賓廳內,嫖客追逐著穿著的妓女們嘻戲著,浪笑聲、嗲語聲勾人心魄,有多少血性男兒在這香艷肉欲中癱化成繞指柔。湛儇邃並不是其中之—,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陷人這種溫柔里,他卻絕對不會。他的血是冷的,在他的眼里投有美與丑、善與惡、快樂與悲傷……他麻木地活著,活在他人的恐懼與害怕之中。

恐懼?害怕?是的,他一踏進柳院,所有的客人與妓女都不知原由地打個冷顫,神情驚慌。一瞬間.方才還風流快活的氣氛因他的出現凍結冰封,隨即碎裂。

好陰沉的男人啊……鷹隼的眼神,凜冽的氣質,滿身的血腥氣……一看便知他是個嗜血殘忍的無情人,與傳聞中的湛儇邃何其相似。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喲……公子……」膽子較大的絲絲見其衣著不凡,鼓起勇氣—上前打招呼。話還來不及說完就在他陰冷的逼視下萎縮著癱瘓在地上,不敢動一下。」我要香殘。」終于,他開門說話,聲音不高,如其人般不帶生氣,卻又能令在場的每個人都听清楚。

沒有人發出一點聲響,只有倒地的酒壇子里流下的瓊漿一滴一滴掉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無人理會。

「香殘,你究竟得罪誰了?有個怪人指名要你」老鴇心急火燎地沖進後院,大難臨頭似的緊張。

「怪人?要我?」正在洗碗碟的人不自覺地皺起眉,她一路回來並沒得罪任何人,「我去看看。」

「慢點。」腿已半軟的紅嬌嬌拖住她,「這人看似不簡單,你要小心應付。」

香殘點點頭,解下圍裙,洗干淨手後,不慌不忙地走向前廳。而她的鎮定無疑是給老鴇吃了顆定心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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