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月迷情 第19頁

女子並無恐懼,只是詫異地看著突然間要置自己于死地的陌生男子,似在奇怪對方要殺死她的原因。

她不害怕?為什麼她不害怕?天地下只有香殘是不怕他的,她是香殘?只有香殘听他吹簫會掉眼淚,她也流淚了,她是香殘?

可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臉上沒有丑陋的疤痕?為什麼她看他的神情是那麼遙遠與陌生?她不是香殘。

是香殘?不是香殘?

是,不是,是,不是……

湛儇邃的腦子混亂成一團,無法正常運作,他慘叫一聲暈了過去,嘴里呢喃的只有一句「為什麼」。

因此得救女子苦笑一聲,她不知該把倒在雪地里的魁梧男人如何處置,想了想,她拉了拉斗篷決定先回霧月客棧……

她怎麼會是香殘?香殘已經死了,她也不認識香殘。她之所以哭泣只是因為這不成樂曲的簫聲的悲涼,她從沒听過有這樣絕望的簫聲。她清楚只要精通音律的人都會忍不住掉淚的。她也不知道這瘋子般的男子是誰,雖然午見之下他令人的感到驚恐,但她除了驚卻沒有恐,她的身份與成長經歷讓她不知道什麼叫害怕。

「香殘……是你嗎?」雙眼不習慣窗外射進的日光,湛儇邃看到了站在其床前的模糊身影。

香殘?香殘究竟是誰?為什麼這名男子在昏迷中總不斷地喚著這個名字,淒艷的名字。」不,我不是香殘。」君為的嗓音清冽干淨。

「你不是香殘,不是……我為什麼在霧月客棧?」看清房內環境的人已已不起昨夜的事。

「你昏迷在雪地里,是我們家夫人救了你。」端著早餐進房的雯繡解釋道,但一對上湛儇邃不帶感情的視線便不敢再靠近一步,「你是什麼人?」

「湛儇邃。」他起身,下一個動作就是模了模腰間,沒有簫,沒有劍,「我的東西呢?」

湛儇邃?雯繡端著的托盤掉在地上,碗碟碎在一塊。就連君為也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你真的就是湛儇邃?」君為不確定地問,雖然他的陰寒與血腥之氣可以證明,但與睡夢中呢喃著某個名字的脆弱男人是無法馬上聯起來的。

沒有人會懷疑他的話,她是第一個,她不怕他,可是這個不怕他的女子並沒有像香殘那樣讓他舍不得放開。對他來講,世上只有一個不怕他的香殘,其他女子再美、再不怕他皆是枉然。

看到簫與劍都在床頭,他重新將它們掛在腰畔。香殘喜歡的簫,嗜血的魔劍,是這兩樣才構築了一個令世人目瞪口呆的湛儇邃。

他的不回答就是肯定,君為小再有疑,但突然想到了什麼,自信地一笑。

「我救了你,你不該報恩嗎?」

報恩?湛儇邃覺得再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事了,他只有仇,沒有思。仔細打量救了他的大膽女子,清秀掩不住斑貴,貴族之家的夫人吧。

「你要我怎麼報恩?」

「我夫君剛死,我被仇家追殺,所以才逃到邊疆。如果可以我希望能暫時躲在霧月堡一陣子。」

「夫人!」雯繡嚇得尖叫,她的這個小姐真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模範。

「可以,你們跟我走吧。」

他不再多言,先走出廠房間。根本不去想對方的話有多少真,多少假。他能想的只有香殘,死了的香殘,活著的香殘……

野外,樹下,火堆旁,一老一少兩人。

「我此生閱人無數,惟有三人命格奇貴,有萬人之上的富貴權勢,但可惜都要孤身終老一世。’’

「師父為什麼對弟子提這個?人各有天命,並不是師父您與愚徒我所能改變的。」

「很好。你才跟我數月就能悟到這點,但你可知這三人與你有莫大的關聯?你一生的前程都系于此。」

「……」

「為師的大限已到,這幾月勞你照顧,你是孤兒,但天資不凡,注定直步青雲。這兒有一封信,你帶著它去北都找丞相蘇笑世,早年他欠我一個人情,必會照顧你的。」

「他是您提的三人中的一人嗎?」

「是。他幼年喪父喪母,由其恩師君誠恩扶養長大,憑著自身的聰穎與才識,再加上其恩師的提拔,仕途自然一帆風順。現其師妹君為又貴為皇太後,他必是官至極品。此人雖外表風流花心,但實質是個痴情種,一輩子只為守護其師妹一人以報師恩。」

「那當今皇太後莫非就是三人中的第二人?」

「不錯。她雖不具傾國之貌,天仙之姿,但以其獨有的聰慧駕龍馭風,使得先帝韓宣對她寵愛有加,現北之國皇上韓奕睿對其惟命是從。嘆的是她的富貴與閨情相克,無論怎樣的男子與之傾心都不會有結果。記住,你的大半前程靠的就是這二人。」

「那第三人呢?他又是誰?」

「他……是個魔星,血染無數,殺人如踩螻蟻.不畏牛死,無視寶貴。原本他未必會孤身終老,但他背負的冤魂實在太多,縱然功夫蓋世,萬人懼怕,攀龍附鳳,卻也無法留住心愛女子的性命,即使此女的命硬,但也受不了他數世累積的血腥。」

「師父,此人可是霧月堡堡主湛儇邃?」

「他與你的關聯最大,他一心所愛的女子姓香,名殘,原名香兒。飛卿,你母親也姓香。」

「難道……」

「你母親與她是親姐妹,香家的女兒皆被賣給有錢人。你母親做了小妾生下你後卻被原配夫人趕出,一病不起。幾個月前你不堪原配夫人的辱罵才跟了我,不是嗎?」

「照您所說,湛儇邃算是我姨夫?」

「自然。」

「師父為何要告訴我這些,泄露天機的事不可為,何況您老人家的大限……」

「就因為知道死期已至,所以才可胡言亂為。連死都不怕,還怕天譴嗎?飛卿,為師臨終前給你的還有句警言,你要牢記。」

「帥父請言。」

「湛儇邃此人驚世駭俗,行事不羈,日後你若與他相見,千萬要蒙著臉,不要讓他見你的真顏,否則……」

「否則怎樣?」

「唉……你一世孽情怕難逃,是為師遇到的第四個孤命人。怕只怕一世榮華富貴換不取——痴情人相伴……」

恰巧,徒弟身上的斗篷掉落,露出一張布滿飭疤,蒼白冷然的臉,雖恐怖卻奇異地折射出一種誘惑力,美得詭異。

而做師父的,眼瞼微垂,不聲不響,化作一截枯木……

第七章

已經是十一月底了,霧月堡仍巍峨屹立在蒼茫的冰雪天地間,依舊是天上地下惟我獨尊、傲視群雄的跋扈樣,如同其傳說中嗜血魔性的主人。

「邊疆果然要比皇城冷得多,十二月不到就已下了好幾場的大雪。在這里怕是感覺不到夏天的悶熱吧?」霧月堡後花園的廊檐下竟意外的有名女子同湛儇邃品茶賞雪,真可謂是人世間一大奇跡。

湛儇邃根本不願回答,他不是懂得風雅的人。坐在廊下邊吹西北風邊看下雪的事情,有生以來他還是第一次。這麼做完全是出于待客之道。他殺人無數,視人命如螻蟻,但還懂知恩圖報。

「君夫人請慢慢賞雪,在下還有要事,失陪了。」他的臉色不比飄落的雪花好多少,起身繞過回廊,又一頭鑽進書房。在那兒,有他朝思暮想的香殘,雖然那在外人眼里不過是口裝著尸體的棺材。

見湛儇邃一走,白衣女子身旁的圓臉女婢松一口氣道︰「夫人,我們還是早點離開這里吧,我總覺得霧月堡陰森森的。而且這湛儇邃又是江湖上傳言的大魔頭,我看我們還是早走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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