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在長達二十五年的生命里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震撼——只因她,擁有純淨心靈的俏姑娘。
她讓他在污穢的生涯里看見了希望、光明,原來在層層的陰霾里終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只可惜他自身是無能為力所改變了,看她這般的無憂,此生算是無遺憾。
「喂,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她人已不避諱的在他身旁坐下,自然的仿若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楚語澄不自在的皺了眉頭,悄悄的往一旁挪去,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此舉無疑惹來黎韻容的揚眉。
「你在干什麼?」她又往他身旁坐下,一填滿那空出來的距離。
楚語澄見狀,連忙往旁移了些。「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話說得可明白了,可黎韻容卻撐起下巴不解地問︰「江湖中人也興這套嗎?不是說什麼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必在意這繁褥的禮儀?」
這些日子,她看多了,江湖俠女可以大咧咧的跟在男人身旁,還不避嫌的與之同乘一騎——
怎麼?同為江湖兒女的她和他就不行?
差這麼多!
楚語澄卻正色道︰「男女之間該有的距離本來就該適當的保持,基本的尊重更是不可廢。」
「哦。」黎韻容淡淡的應了聲,暗地里益發的欽佩起他的為人來。
瞧他一副俊俏的樣子,合該是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怎知他不但為人君子,還是個食古不化的冰人——淨繃著一張寒臉,心思卻難測的駭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好人,雖然他的臉色始終不好看。
「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個有君子風範的好人。」不像有些人自稱俠義之士卻只會沽名釣譽,活在滿嘴仁義道德的假象里還沾沾自喜。
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一個表里如一的正人君子?舅爺曾說這種人算是稀有的了,現下的人們無不一一為自己盤算,而他卻正直得令人崇拜。
迸怪的看了她一眼,楚語澄有股失笑的沖動——她竟然說他是好人?有沒有搞錯?出身自殘月樓的他可是武林中人人欲除了之的邪徒呢!
說出來怕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君子?這麼高尚尊貴的詞適合套用在他身上嗎?
多諷刺呵!
「我不是什麼好人。」慣有的冷笑噙在唇畔,楚語澄的雙眸閃過一絲陰鷙。
黎韻容卻笑得心無城府。
「至少你是我離家後第一個遇上的好人。」
「你離家?」他早該料到了。
漏了口風的黎韻容看他滿臉的不贊同,不由得吐吐舌頭訕笑。
「噢——也不算離家啦!是舅爺他自個兒先溜下山的,我只是隨後跟著溜出來玩而已,玩夠了我自會回去。」她還頗理直氣壯的揚高上巴。
真是個不懂世間險惡的姑娘家,楚語澄不禁搖頭嘆氣。縱使她武功了得,又怎敵得過人心的丑陋?人心是難辯的,其詭譎有如狡猾的狐狸,涉世未深她再繼續這麼玩下去,總有一天會玩出問題的。
「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難得的善心是為了能擺月兌她,算是了斷心中的那抹牽掛。
皺皺鼻頭,黎韻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我還不想回去,等我玩夠了自會回去。」
「姑娘,江湖險惡。」楚語澄語重心長地道。
誰知她卻回以一記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才不笨。」
論武功,打不過十個總也打得過八個吧!論智慧,她自認機伶得很,多的是小人步數,要還有一身的美麗可以利用呀!天下的呆子多的是。
瞧她自信滿滿,楚語澄只差沒翻白眼,她是不是天真的過頭了?
「哎,別淨說我,你也挺會惹麻煩的,到處都是在找你的人。」支著下巴,黎韻容好奇的問︰「你是不是在江湖中很有名,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在找你麻煩?」
淡淡的撇著嘴角,楚語澄不吭一聲的撥弄著柴火。
炳!有名?是惡名遠播吧!江湖中人誰不知殘月樓?誰不對殘月樓心存忌憚?
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黎韻容掏出懷中的續命金丹,像獻寶似的亮著。
「喏,看你麻煩這麼多,雖然你的武功不錯,但總會有失蹄的一天,所以我送你續命金丹以保萬一。」
輕蹙著眉頭,楚語澄悶悶地看著那瓶金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杵在那兒像根木頭似的。
看出他的遲疑,黎韻容爽朗的將整瓶金丹往他懷晨塞去。「你就別磨蹭了,收下吧,那很好用哦,是我藍鵑姐姐費心煉制的,我全把它偷了出來,她一定氣得跳腳,大罵我三天三夜。」
在她的威脅注視下,他也不好再推托,被動的收了下來,神情淨是無奈。
只見她獨自笑得開心。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見他沒意願回答,黎韻容抗議的低嚷︰「你可別又不說話,好歹我們是朋友了耶!」
朋友?何時他與她的關系變得如此親近?他怎麼一點也不知情?悶悶的抿著唇,楚語澄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料卻迎上她那充滿期待的灼灼眼瞳。
「楚語澄。」他有種悲情的無奈。
「楚語澄!」喃喃低念著,隨即她笑開了顏,「那以後我就叫你楚哥哥——對啊,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是黎韻容。瞧,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不置可否的悶哼一聲,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瞎起哄,也不問問別人的意見,徑自作了決定,他是倒了霉才會教她給踫到,還有一種被她牽著走的錯覺。
一想到方才她語里的「以後」,不自覺整個人發毛了起來,她不會打算一直跟著他吧?
丙然——
「楚哥哥。」黎韻容開心地喚著。「我們明天要去哪里?」
一記悶雷自頭頂轟然落下,楚語澄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姑娘,你該回去了。」
「哎,我說過我還不想回去的嘛!」她不耐煩的揮動雙手。
「姑娘,你——」
黎韻容飛快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停——就此打住吧,我听得煩了,反正不管你再怎麼說,我是不會回去的。」
沉默了會,楚語澄不解地問︰「你為何要跟著我?」
天下何其大,人何其多,為何獨挑上他?
瞧她天真爛漫,時而不解世事、時而機令慧黠,又有一身好功夫,一度讓他懷疑她接近他的目的及企圖;之前同行也不乏有過這樣的例子,可因為她澄淨無邪的雙眸及清新的氣質,沒有一絲殺手的味道,讓他摒險懷疑。
據他判斷,她只是一般的尋常女子罷了。或許對他構不成威脅,但也嚴重的影響到他生活里的一切。
轉了轉眼珠子,一時間她也被他的問題給愣住了,說不上來是何種動機想跟著他,只知道她就是想嘛!倒沒深入的去探究自己的心思。
「直覺吧!」她聳肩,多不負責任的回答。
這一刻,楚語澄真的有那麼一點後悔,如果當初的自己能有所堅持,這下就用不著欲哭無淚的喊頭疼。
「姑娘,你——」
欲出口的話再度打斷,「哎呀,楚哥哥,別姑娘姑娘的一直叫,那麼生疏哪!你就喊我容兒,听來才不會那麼別扭。」
「你——」罷了,再這麼跟她扯下去,肯定沒完沒了,盡早再想法子擺平她吧!
「楚哥哥,你不能丟下我哦!」
仿佛跟他作對似的,她幽怨的聲音飄呀飄的,直蕩入他的心湖。
「你若丟下我,怕是容兒再也見不著親愛的舅爺和二位姐妹了。你也知道容兒生得標致,堪稱傾城傾國,很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凱覦,雖然容兒有武功足以自保,但暗箭難防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