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草叢中有一團粉紅的圓滾身子瑟縮著。駭然的瞪大雙眼,淌著豆大的淚珠,一道驚天動地、泣鬼神般的哭號聲猛地響了起來。
「涓小姐……」沾滿血的大手顫抖的朝她伸去,季家忠心的護衛因生命力逐漸的流逝而有些力不從心。「別……哭,我會……保護你……的。」
哇的一聲,季涓兒哭得更凶了。
一落地,兩人所見的就是這麼慘絕人寰的畫面——遍地橫陳的七、八具蒙面死尸,一個受創極深、奄奄一息的帶刀護衛及一名飽受驚嚇的小女孩。
扁是用猜的,黎韻容也已了然幾分。
楚語澄卻凝重的微眯雙眼,冷肅的光芒劃過眼瞳。
那些尸體的右手臂上有著明目張膽的殺手記號,是出自殺手門獨特的骷髏烙印,想來他們介入的是樁江湖買賣,而冤家路窄的又和殺手門有了交集。
這是他所不樂見的。
「你們是誰?」季家護衛一見有人靠近,連忙拼著最後一口氣將大刀立于足前,顫抖的支撐著早已站立不住的身軀。
眨眨水靈的杏眼,黎韻容實在想給這忠心護主的男子拍拍手,但礙于此時不是鼓掌叫好的時機,她只好笑著誠心解釋道︰「我們是你生命里的貴人,是老天爺要我們來救你啦!」
縱然有防人之心,未全盡信的季家護衛在生死交關的此時也顧不了那麼多,心一橫,他決定賭上一把,押的是他的賤命一條和涓小姐的一命。
「我是——」話還未出口,一口血就噴了出來,昏眩了下,季家護衛倏地持刀踉蹌,當下半跌于地,頗有昏厥之虞。
他情況不妙,她直覺的看向文風不動、無動于衷的楚語澄,接時失了笑容。
「楚哥哥,他、他快死了嗎?怎麼辦?」
暗黑眼眸里仍然無波,楚語澄猶豫著該不該插手,他理應不能插手的,可事情的發展往往不是他所能決定的。
冷臭著俊臉,他扶起季家護衛,二話不說的將黎韻容強給的續命金丹往他嘴里塞去,再點了他幾處的穴道,算是和閻王作對的暫緩他的性命之憂。
「涓小姐……麻煩二位將他……護送回季家堡……在下感激……不盡。」擔憂的望向季涓兒,季家護衛在體力不支下終至昏了過去,還不忘將重責大任托付予他人,令人有種拒絕不了的無奈。
「楚哥哥,現下該怎麼辦?」攤了攤手,黎韻容側著俏顏問道。
回應她的是一記冷哼。
吐了吐舌,黎韻容識相的模模鼻子,徑自走到仍哭鬧不休的小女孩身前,彎著腰,軟著聲調說︰「呵,小妹妹,別哭、別哭,壞人全死光光了,你和你家的護衛也平安無事,現在我們要送你回家?!」
看來她的柔聲安撫沒有什麼效果嘛!小女孩的哭聲依舊響遍天際,而從來只當孩子王的她由于缺乏安慰人的輕驗,以致一段感性的話說得怪亂腔亂調一把,不僅自己听了心虛,連帶的連累楚語澄豎起一身的寒毛。
吧笑了聲,她略微尷尬的搔搔頭。「不要哭啊!」
唉!好想陪著她哭哪!扁看她那副氣勢非凡的哭樣,她就沒轍,索性蹲在她眼前撐著下巴看著她,一時間倒失神了。
不知她能哭多久?她不累嗎?她都快嫌悶了。
直到楚語澄安置好季家護衛走出來時,落入眼底的便是這等的情境,他不禁暗自嘆息,有了一番新的注解——
全天下最難纏的就是女人,而他眼前就有二個——上天真是太眷寵他了。
「楚哥哥。」身後的腳步聲使她猛地收回心神,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擺不平她。」
所以……
「嘿嘿……我打算拎著她上季家堡,絕對不會造成你的麻煩。必要時我還可以打昏她,你也知道小女孩一哭鬧起來總是沒完沒了。」
哭聲頓時止住。
黎韻容詫異的瞪大了雙眼。
「哦,還是恐嚇的有用嘛!早知道我就不必浪費唇舌了。
不以為然的微撇嘴角,楚語澄好整以暇地道︰「那我們該上路了。」
此地非久留之處,怕殺手門的人馬會前來一探究竟,那他的麻煩就會雪上加霜。
牽起季涓兒的小手,黎韻容問道︰「喂,季家堡在哪里?我們要送你回去。」
哽著聲,季涓兒抽答道︰「在前面。」
好籠統的答案。
黎韻容納悶的看向前方,仍是一片不見盡頭的竹林。
想來這前面還挺遠的!不愧是五歲孩童的純稚回答,沒有她五歲時的聰明。
「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為什麼會被壞人追殺?而保護你的又是誰?季家堡又是個什麼樣的地方?」
「我叫季涓兒,不知道壞人為什麼要捉我。可是羅湛說因為我是季家堡的小小姐,所以壞人才要捉我向大哥勒索。」有條理的回答顯示出她超齡的成熟,末了還不忘補充說明。「季家堡是我家,羅湛是我的護衛。」
「嘖,原來你不哭時是這麼聰明伶俐呀!真看不出來。」和她五歲時有得拼,不過還是她略勝一籌。
殊不知武林門派的子女自小就有計劃性的培育,其所處的環境自是不像尋常百姓家的單純。
胡亂抹了抹臉上的殘淚,季涓兒仰起小臉蛋,不服氣的嚷道︰「我本來就很聰明。」
只是愛哭了些。黎韻容在心中默默竊笑著。
就這麼說說鬧鬧,時間也好打發,黎韻容本就孩子氣,和季涓兒倒也算投機,不一會兒,兩人竟熟稔得仿如認識已久般。
走在前頭的楚語澄不由得揚起一抹沒轍的笑,心中也有另一番打算——
或許季家堡是個可以托付的地方。
半晌,許是在經歷過驚險的精神放松,季涓兒打起了呵欠,不若方才的神采奕奕,小小的身子遲緩的移動著,眼皮有一下沒一下的開合著。
「容姐姐,涓兒想睡了。」季涓兒臉上是抹不去的濃濃睡意。
「想睡了呀?」黎韻容道︰「你可不可以忍一忍,待會兒到家就可以睡了。」
「不行哪。」意識已呈模糊游離狀態的季涓兒一失,腳下絆著石頭,險些連累黎韻容跟著跌倒。
「沒事吧?」一個箭步,楚語澄來到她身旁,擔憂的口氣少了些冷漠。「嚇了一跳而已。」
嘖,小女娃的重量真是不容小覷,若再持續下去,幾年後怕會看不見她的脖子。
「容姐姐,你背我。」
重重的鼻音傳來,季涓兒已靠著她的身子睡著,小嘴還微微張開。
黎韻容見狀,簡直欲哭無淚、啞口無言——這女娃說睡就睡,任性的將問題丟給旁人,一點也不知羞的造成別人的困擾——她怎麼處理一個正熟睡的小女娃?
「干脆將你扔了算了。」
喃喃自語著,黎韻容認命的頭一點,決定自力救濟的打起她,雖然她現在有些餓得發慌,雖然她可能會連帶的滾下碎石小徑,可誰教她多事呢?
「唉!」她真懷疑自己是否背得動這小胖妞。
事實證明,她一彎腰欲抱起這小女娃時,身子突地卡住不動,她牙根一咬緊便猛地直起身子,才偷個閑喘兩口氣,身子便呈現重心不穩的窘況。
腳底一滑,整個人更加出糗的直往後頭栽去,她已無力扭轉跌落的命運。
唉,該怎麼樣就會怎麼樣,她認了。
楚語澄卻快一步的移動身形。
剎那間,祈禱不會摔得太難看的她在千鈞一發之際跌落于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
「你沒事吧?」和她相處多天,這句話最常出口,莫可奈何中卻添了抹放縱。
他不是不清楚自己心境上的變化,只是強硬著心不去探究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