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星斗,寂無一語,它們只在沉默地發光,沉默地閃耀。一只黑色鳥飛過去了,沒有叫聲,只有翅膀的拍動,聲音極輕極輕。
一顆淚珠出現在她眼角,接著一串一串,一股一股的……她就這樣流淚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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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好幾天沒見到鐘煦,也沒見過沈琳文。真的如夢中忽然消失了嗎?那場說好的公平的競爭還沒開始呢。
徐晞的心情一天比一天糟,還是像以前一樣,她總是用酒精來麻痹自己。啤酒已沒有療效,她喝血腥瑪利、喝威士忌甚至伏特加,卻都沒辦法擺月兌壓在心中的夢魘。面朝大海,她喝干最後一滴酒,然後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奮力將空瓶扔到海面上,用力過猛,頭腦有些眩暈,她就勢向後倒去,卻沒有摔在沙灘上,而是跌到了熟悉香味的包裹的懷抱中。
「鐘煦!」見到他她又驚又喜,「你這幾天去哪里了?」
他沒有說話,向前走去。她跟上,無意中發現他的手臂上竟是傷痕累累。她猜是沈琳文弄的,仔細一看確是被硬物砸出來的淤青腫塊和傷口。
「怎麼會這樣!你也不上藥,就這樣隨它去嗎?」她半埋怨半心痛地說。
「沒事,別擔心。」他撫了一下她的臉,忽然說了句莫名其妙的話,「我記得你是個堅強的人。」
「怎麼了?」
他嘴唇動了動,但沒說什麼,繼續往前邁步。
她見他這樣,也不再問,跟在他旁邊,低頭沉思。一個新的可怕的啟示如一條蟲似的爬到了她思想里。
海依然浩瀚,依然是深藍的色調,海浪在洶涌翻滾,卷著浪花,接著遠天;灰暗的天空堆積著暗淡的雲層,沒有陽光,偶爾一只孤單的海鳥飛過,唱著淒苦的挽歌。
一幢紅頂的白色建築出現在眼前。
教堂!徐晞的神情變得異常敏感。愛情的最後,也就是走進這樣一間處所用戒指圈住永恆吧。走進空無一人的教堂,鞋與地板相踫發出的聲音在穹頂與地面之間回蕩著。
來一次虛擬婚禮吧,願聖母瑪利亞能夠看見她的祈願。她肅穆而虔誠地用裝粗的聲音表演神父︰「鐘煦先生,你願意娶徐晞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可他望著她,沒有說話。
她遲疑地問︰「你不願意嗎?」
「當然願意!」他把「願意」二字說得很重。是的,在心里、在感情上他是願意的,但事實……
她笑了一下,繼續扮演神父,「徐晞小姐,你願意嫁給……鐘煦,生生……世世……」她咬住嘴唇,再也無法說下去。
鐘煦忽然擁抱住她,緊緊的,好像要把她瓖進自己身體。那種近乎于絕望的激烈,似乎是為了把這種感覺根植在心地上,溶進血液里。
「我愛你!」
這是他第一次說這三個字,也許也是最後一次。多麼簡單的三個字啊!輕松得不用一秒就能說完,卻又沉重得讓人說出後就再也開不了口。是誰唱過的那一首歌,「愛就一個字,我只說一次」,現在想來是如此令人熱淚盈眶。
他瘋狂地吻她。他從來沒有給過她這樣強烈的吻,藤蔓似的纏住她不肯放松,仿佛要從她身上榨取什麼。
然而她並沒有沉醉在這個吻里。
「人之將死,其鳴也哀。」她很清楚,激情之後的沉淪最傷人,一想到這里,她的心就像被狠狠戳了一個大洞,汩汩流著鮮血。
當他喘息著放開她之後,她笑了,就像平日開玩笑時的開心笑容一樣,「我是很堅強的。我可以保證,不再流淚,但是你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
他閉上眼楮,靜靜的。她目不轉楮地用眼光描繪他的五官,那憂郁的雙眉、那愛凝視著某一處發呆的眼、那高聳著的鼻梁、那吻過她許多次的嘴唇……一切是那麼熟悉、那麼漂亮,最開始的開始,她愛上的就是它們完美的組合吧,但它們終究不是屬于她的。
「明天的機票。」他重新睜開眼,「我和文姐一起回紐約。」
「嗯。」她輕輕點點頭,平靜得令自己也無法不驚訝。在她記憶中,那場沒有硝煙的戰爭還沒有打響,為何沈琳文已舉起了勝利的旗幟呢。她不知道她用的是什麼方法,但她的的確確是獲勝了。「我就在這里送你吧,我明天就不去了。」她退後了兩步,微笑著,「假如這里是機場,你身後就是檢票處。你向我揮手,然後轉身消失在人海里。」
像電影中的慢鏡頭,她做完一系列動作,毫不遲疑地走了。
不回頭,不回頭!
不是不想回頭啊,只是一回頭,就再也往前踏不出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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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何時天空飄起雨來,徐晞打開窗戶,想要與秋的使者握手。細細的雨絲輕飄飄地落在手上,像是給她一個問候,一個甜蜜的祝福。一陣花草香味和著新鮮的泥土氣息撲鼻而來,她的思念便飛揚起來,穿過那霧茫茫的夜空向遙遠的東方飛去。
海的那一邊,有她一生的牽掛,他還好嗎?還是喜歡凝視在一處發呆嗎?時間仿佛一張書簽,夾在分開的那一天。那時候的吻似乎還留在唇畔,而那已是一個月以前的事了。
一陣不經意的空虛在全身擴散,她輕輕嘆了口氣。這種嘆息早成為習慣了。她一直格守著不哭泣的諾言,但要尋找幸福,她還沒有那分勇氣。
一天又一天,她總是用工作的忙碌來轉移注意力,一旦空閑下來,記憶便開始發酵。
想著鐘煦的同時,小環的話總在耳邊回響︰「他用你的名字築成的心,我走不進去!」呵,臣磊真的有這樣愛她嗎?為什麼不說出來?「如果有一天,你發現我不在身邊……」她咬咬牙,做了決定。
敲開臣磊的門,他還在設計一件廣告,她想退回去,他卻熱情地留住她。
她喝了他沖給她的熱氣騰騰的咖啡,在熱力作用下有了勇氣。她什麼也不避諱,開門見山地說︰「你一直都喜歡我,我知道。」
正在涂顏料的臣磊手一抖,緊接著臉一紅,「本來我還想應該怎樣告白才好,你已經知道了,還省了一道工序。」
「如果我請你跟我交往,你答應嗎?」
他張大嘴望著她,顯然十分吃驚,但很快點了下頭,「當然。」
他的爽快反而讓她心里如一團亂麻,「但是,我必須告訴你,這僅僅是為了一個承諾,為了實現一個人的心願,而不是為了愛……說白了就是為了利用你,你也答應嗎?」
他放下畫筆走到她面前,俯首凝視著她,「這樣會讓你快樂一些嗎?」
「可能吧,不確定……」她艱難地說,然後搖搖頭,「我太自私。」
「傻瓜。」他笑著,「追求想要的東西是人的本能,怎麼會是自私,我們就試著交往看看,如果不合適,你把我踢回新加坡就行了。」
他表面說得輕松,其實一點也不輕松,怎麼可能輕松!她為他感到心痛和不公平,但為了一己之利,暫時讓她可惡一回吧。
從臣磊答應她的請求的那一剎,她想,也許他真的如鐘煦說的那樣,能帶給她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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