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不哭(下) 第12頁

都蝶引輕點著頭,可要她不去想,真的很難。

愈是權勢富貴聚集之處,愈能挑勾起人們爭權奪利的,要是能早點離開京城就好了,抑或者像狩兒半隱居在城郊外。

烏玄度心里想的與她一般,只是手頭上的事怕是一時月兌不了手,也許該要使個法子引君入甕。

正忖著,察覺站在偏廳一隅的馮玨總是有意無意地看向他,他不由抬眼道︰「真是對不住,累得馮爺也得待在這兒。」

都蝶引聞言,隨即回頭,這才發覺偏廳里竟還有兩個男人,羞得她想要正經坐好,卻被他鉗制的不得動彈。他就喜歡她偎在懷里,才不會教人盯著她瞧。

「不,烏將軍客氣了。」馮玨客氣地道,猶豫了會,終究還是問了。「只是在下頗疑惑烏將軍怎會識得鳳爺?」

那日酒樓里,將軍夫人提到將軍與鳳爺是舊識,可不管他怎麼想都不認為會有任何人與鳳爺是舊識。這些年鳳爺深居簡出,有時連城里都不踏進了,又怎會跟個今年才回京的烏玄度是舊識?

馮家人是靠著鳳爺發跡,自然清楚鳳爺是個不老不死亦能操控人心的……能人異士,照理說,他不會有舊識。

「說來話長。」

踫了軟釘子,馮玨倒也不以為意,身為皇商的他豈會不懂點到為止的道理?反正鳳爺都開口了要他傾盡一切地幫,他自然會照辦。

噙笑作揖後,馮玨本想到廳外走走,卻突地听見凌亂腳步聲,他大步踏出門坎,就見是烏玄廣踏上了門廊。

「大哥。」烏玄度從後頭走來,朝烏玄廣喚著。

烏玄廣氣急敗壞地望來,勉強壓抑怒火後才走向他。「六弟,真是對不住,今兒個的事我都明白了,這事與六弟妹和廚子一點關系都沒有,宴已經散了,你們也早點回去吧。」

「就這樣?」烏玄度好笑道。

走到他身後的都蝶引扯了下他的袖角,要他大事化小,別再生事。

第十二章  最毒婦人心(2)

烏玄廣抿了抿唇。「這事確實不能就這樣掩去,斐泱的心太過狠毒了,她連六弟妹都想栽贓,至少也該要她好好道歉。」

「大哥,不用了,倒是……那位還好嗎?」都蝶引低聲問著。

提起羅氏,烏玄廣不禁紅了眼眶。「盧大夫說今晚可得守緊點,一個不小心是救不回的。」當他趕到柴房,見羅氏渾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秀麗面容硬是被刮了幾條血痕,盧大夫診治時,他甚至瞧見她臂上腿上都是淤傷,可以想見在打胎之前,斐泱就已經先凌虐過她了。

都蝶引眉頭深鎖著,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好了,六弟跟六弟妹先隨我來吧,至于兩位——」烏玄廣看向馮玨和酒樓廚子,滿臉愧疚地道︰「因為家宅的事而牽累兩位,我在這兒與兩位說聲對不住。」

「烏大人多禮了。」馮玨回禮,又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先告退了。」

「請。」烏玄廣作揖,然後讓後頭的小廝代送一程。

待他倆離開,烏玄度才慢悠悠地牽著都蝶引跟在烏玄廣後頭。

「六郎哥,我覺得還是別去了。」依她對斐泱的了解,斐泱是寧死也不會認錯,更別提跟她道歉,走這趟路,只會讓彼此更生嫌隙,沒完沒了。

「我倒覺得有些事要麼做絕,要麼放過,就這樣得過且過的,有朝一日會吃到苦頭的。」

「所以你現在要做絕了?」她壓低聲音問著。

烏玄度瞅她一眼,輕揚笑意。「膽敢傷害你的人,我會放過嗎?」

都蝶引無言地嘆了口氣,到了斐泱的房門口,烏玄廣直接推門而入,豈料里頭的丫鬟婆子竟然擋著。

「一個個都要造反了!」烏玄廣怒紅了眼。「全都給我下去!」

「可是——」

烏玄廣不管,推開了婆子直朝內室而去,推開簾子迎面而來的竟是一只玉雕紙鎮,幸好他眼捷手快的閃開,要不丟到頭上肯定要見血了。

「你這潑婦,今兒個鬧出這麼大的事,你竟然還發火!」烏玄廣惱聲斥道。

「你這混蛋,你敢給我在外頭養外室,還敢對我撒火,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不過就是個人微勢薄的六品小闢!」斐泱猶如河東獅吼,當著姊妹淘面前,半點面子也不給他。

「你!」

「大哥,時候不早了,咱們趕著回去。」烏玄度在簾外說著。

烏玄廣吸了口氣,對著斐泱吼道︰「你給我跟六弟和六弟妹道歉。」

「憑什麼要我跟他們道歉?」

「你!」

「大哥,別再你呀我的,橫豎咱們也不欠這個道歉,咱們這就告辭,還有,你拜托我那件事,我就當沒听見了,畢竟今日這事恐怕已經傳得族人都曉得了,也許他們不稀罕你替他們當說客了。」話落便走。

「六弟!」

烏玄度像是想起什麼,突地又轉頭道︰「對了,大哥,我甚少听見有喜的婦人還能這般大呼小叫的,里頭有醫女,家里也有大夫,何不找來診治,確定大嫂是否真的有喜?」

都蝶引瞪大了眼,這才明白他特地繞過來就是為了說這一句。

「烏玄度,你在胡說什麼?你這是故意報復我,挑撥我們夫妻嗎?!」斐泱不听張氏的勸,硬是沖到簾前與他對視。「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要不是我爹提拔你,你現在不過是個小小把總而已!」

棒著簾子,烏玄度冷眸冷聲道︰「斐氏,本官是皇上封敕的一品補國將軍,你出言不遜,我可是能責罰你的。」

斐泱被那雙眼震懾得退上一步,卻又不服軟地道︰「你有本事罰呀!」

「你別鬧了!」烏玄廣忍無可忍地刮了她一個巴掌。「虧你是出身名門的西軍都督千金,難道你會不知道頂撞官員是會遭罰的?連我也會有事!」

「你敢打我?」挨了巴掌的斐泱像是瘋了般,撲上前去抓烏玄廣。

張氏見狀,趕忙上前拉人,霎時里頭亂成一團,烏玄度也不管,牽著都蝶引徑自離開。都蝶引臨行前看了眼,無奈地搖著頭。

咎由自取,怨不得人。

翌日一早,送烏玄度出門後沒多久,朱氏便來了,將昨晚的事說個巨細靡遺。

「兩人打著打著都雙雙掛彩,親家夫人就趕緊讓醫女替大嫂上藥,大伯也不示弱,立刻將盧大夫給請了進去,硬是給大嫂診脈,大嫂死活不肯,後來還是被大伯抓了手,結果這一診……」朱氏面容鮮活,說著故事十分動听。「沒有喜脈,大伯就怒了,喊著要休妻。」

「是喔。」她原以為依烏玄廣那般文弱的人是絕不可能提休妻的,尤其大嫂娘家在朝中還頗有勢力。

「結果大嫂也跟著火了,就這樣你一言我一語,差一點又大打出手,而大伯可真有男子氣概,當晚就要大嫂滾出烏家,否則他立刻去告官,將這丑事鬧到滿城皆知。」說真的,她要不是在現場,她也不會信大伯竟會做出這等事來。

「所以大嫂真的回娘家了?」

「能不走嗎?還是親家夫人好說歹說地將她給勸回去了。」朱氏說到最後,忍不住嘆了口氣。「這算是哪門子的名門閨秀?簡直比市井婦人的手段還可怕,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竟想得出這般歹毒的計謀。」

都蝶引若有所思地垂著眼。「都一樣的,人心只要走偏了,不管是什麼身分都一樣。」過去能待在後宮的,哪一個不是重臣之後、名門千金?可手段一個比一個還陰險,像斐泱這般的手段,算是十分下作,太過粗率,並未做到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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