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烏玄度吧,那個渾身殺戮之氣的將軍,那個神情淡漠如死尸的烏玄度,怎麼現在卻狼狽地挨打?他原本怕這姑娘太過撒野,會引來烏玄度殺機,可沒有,他只有挨打的分,現在還被狠咬著。
他……應該幫誰?
還有,他錯過了離開的時間,現在親眼瞧見了烏玄度的狼狽,他該如何開口告辭?
「……湯大人,你先走吧。」
湯榮直瞅著沒有一絲惱意,甚至還滿臉愧疚的烏玄度,開始懷疑自己的眼楮出現幻覺,但此時顧不得這麼多,先離開為妙。
待湯榮一走,烏玄度便溫聲安撫著。「小十五,松口吧,一會牙都疼了。」
都蝶引惱火地又啃了兩下,可偏偏他的手臂像鐵鑄的,咬得她牙口都疼了。「六郎,你真的太過分了!你怎麼可以拿自己當餌!」她怒不可遏地罵道,罵到淚水已經在眸底打轉,氣到渾身發抖。
尤其想到他昨兒個初醒時不認得自己,她簡直惱得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對不起,我只是想要將手上的事趕緊處理完,屆時咱們就能離開京城了。」
「就算是這樣也不能用這種法子,你知不知道昨晚你有多危急,要不是常微快馬將你送回府,你現在還能在我眼前嗎?!」
罷才她本來是要好好謝謝常微,順便要他去歇著,可又擔心湯榮來了,會帶來什麼不好的消息,所以才會在次間里待了會,豈料竟意外讓她听見真相。
烏玄度一次又一次地道歉著,承諾著。「往後不會了,絕對不會。」
都蝶引氣得連話都不想說,想離開,偏又被他鉗制得死緊。
「發都亂了,我替你整理整理再出去,否則人家會以為咱們做了什麼。」烏玄度故意打趣地道。
都蝶引雙眼像要噴火般,惱他在這當頭竟還敢調戲她。「放心,外頭不會以為咱們做了什麼,他們只會知道我做了什麼!」這是她有生以來……或說有記憶以來,如此盛怒的一次,氣得她不管不顧地沖進梢間,只想教訓他一頓。
「是啊,湯大人都瞧見你是怎麼打我了。」烏玄度幽幽地道。
都蝶引頓了下,這才想起她是听了他與湯大人的交談,所以當她沖進房里時,湯大人自然是在房里的。
她不敢相信地搗著臉,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如此失了儀態……「我剛才看起來像不像個瘋婆娘?」她不由想起了斐泱,雖說發火的原因不同,可行徑是相同的。
「不像,我的小十五怎會像瘋婆娘?」
「明明就像。」
「不像,我覺得誘人極了,美得不可方物。」
她一雙杏眼從指縫里睞去。「油腔滑調。」她是什麼模樣,她會不知道?
「是真心話。」烏玄度拉下她的雙手,笑得眉眼帶喜。「別擔心,我一點事都沒有,你模,我的燒是不是都退了?」
都蝶引瞪著他拉著她的手滑進他的衣襟底下。「……燒有沒有退,是模這兒嗎?」誰在測熱度時會模胸膛的?這不是故意要羞她的嗎?
「那是要模這兒……」他語帶曖昧地往下而去。
她嚇得趕忙抽手。「大白天的你想做什麼?」她又羞又惱,整張臉被他害得通紅。「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傷員,你身上還有傷!」
要不是有常微和盧大夫,他現在還能與她調笑?
「就是想讓你知道已經不礙事。」他一把摟住她,朝她頸上又舌忝又咬的。
「不要,你渾身汗臭。」她推拒著。
「那好,咱們泡澡去。」
「大白天的,誰跟你泡澡!」都蝶引一得隙,教她給跳下了床。「你給我好好躺著,要是再不听話,有得你受的!」
話落,推開了門,卻見門外站了一堆人,有常微、盧大夫、烏玄斗、斐澈、彌冬、瑞春和好幾個侍衛……不假思索的,她立即關上門,走到窗邊的錦榻坐下,雙手搗臉不語。
她不用做人了,她已經無臉見人了。
烏玄度放聲笑著,她惱火抬眼,走回床邊正準備再教訓他,豈料他早有準備,一把鉗著拖上床,硬是將她壓在身下。
「六郎!」
「再大聲點,外頭的人肯定都豎著耳朵听著。」
都蝶引可憐兮兮地咬著唇。「六郎哥,我錯了,我以後絕對不會再打你了,你快起來吧。」
大白天宣婬很不好的,尤其門外很多人,一看就知道表哥和四哥是來探病的,趕快放她走吧,她得避一陣子不見人。
「你誤解我了,所謂打是情,罵是愛,我倒是挺喜歡的。」
「我沒有很喜歡,我會改。」她痛定思痛,決定往後修身養性,絕不輕易動手。
「不用改,就這樣。」
「不要……你不要動手動腳的……不可以……」
門外,彌冬和瑞春早已經面紅耳赤地退到一旁,至于幾個大男人面面相覷,撓撓臉抓抓鼻子,假裝不知道里頭發生什麼事。
「真敢吶……」烏玄斗用氣音說著。
「夫妻情趣,玄度如此……很好。」斐澈後頭那句是想說——像個人了。
「確實,讓人開眼界了……」常微下了結論。
簡單一句以概之,那就是尸體變成人了,可喜可賀。
第十四章 開始收網了(1)
幾日後,烏玄度傷愈,進了宮便往刑司而去,那日行剌他又企圖趁夜再下毒手的那名剌客,就押在牢里。
烏玄度仔細打量過他,瞧他四肢幾乎都被卸下了,卻還如此硬氣,不由笑道︰「看來確實是名死士,然而你偏做錯了兩件事。」那人連一聲都不吭,烏玄度也不以為意地繼續道︰「跟錯了主子,還有……娶妻生子。」
那人猛地抬眼,難以置信地瞪著他。
「我這人雖然是心狠手辣慣了,但如果可以,我並不想取你妻兒的性命,而且我還能夠護他們周全,只要你日後在堂上坦承是兵部尚書唆使你行凶即可。」烏玄度字句肺腑,只因他曾失去,他懂得那份苦。
然而那人斂著眼,依舊沒吭聲。
「姓孟,行九,所以就喚孟九……」烏玄度像是自言自語著。「妻子嫻秀,兒子听說還挺機伶的,但如果繼續養在尚書府里,你認為你那身為兵部尚書的嫡兄會怎麼對待他們?不如舉家離開京城,帶著一筆錢,買座莊子,恬淡度日……你不覺得這听來挺不錯的?」
他也打著同樣的算盤,如果離開京城,干脆就往南去,在昆陽附近買座莊子,只要有小十五陪著他就夠了。
烏玄度等了半晌,等不到半點響應,無奈嘆了口氣。「我並不是非要你幫這個忙不可,如果你不點頭,那就算了。」話落,作勢要走。
「你說的是真的嗎?」那人突道。
烏玄度緩緩回頭。「我可以起誓。」
「可我傷了你。」哪可能輕易放過他?
烏玄度想起養傷這幾天能將小十五逗得炸毛,他倒覺得這傷傷得挺值得的。「不過是小傷罷了,沒什麼大不了。」
「所以你真會護我妻兒?」
「今晚戌時以前,我甚至能安排他們進到刑司。」
那人注視他良久後,才道︰「好,我答應你。」
「爽快。」
正當烏玄度踅回,想要好生詢問時,湯榮已經大步拾階而來,附在他耳邊低語,他听完笑意更濃。
「太好了,我還怕他不肯動手呢。」
「被人栽贓還能笑得這麼樂的,大概也不多見了。」湯榮發覺,愈是接近烏玄度,愈是覺得他深不可測,更別說在他娶妻之後,儼然月兌胎換骨,像換了一個人。
「敵不動,我怎麼動?」他就是要引君入甕,所以刻意養了幾天的傷,方便人家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