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郎哥,那只是命,也許你不信,但我不是被人害死的,我是血崩。」見他又要開口,她忙搗住他的嘴。「過去都過去了,咱們現在已經在一塊了,眼前才是最重要的,回首做什麼呢?這五福臨門就是要給你的,你戴著讓我安心都不成?」
烏玄度黑亮的眸直瞅著她,突地往她唇上一親,她嚇得驚呼了聲,惹得守在園子附近的侍衛飛快地奔來。
「沒事,護送夫人回屋里吧。」烏玄度噙笑道,隨即附在她耳邊道︰「既然娘子執意贈與,那麼晚上為夫的再好生賞你。」
那曖昧的語氣教都蝶引臉上發熱,紅暈一路燙下了雪膩的肩頸。
「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又羞又惱地吼完,她三步並兩步地走,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
第十四章 開始收網了(2)
回到房里,才發覺天色突然暗了下來,從窗子望去,明明剛才還萬里無雲的天,如今卻像是潑墨般地染了一層又一層的黑。
當她坐在榻上打絡子時,豆大的雨水已經打了下來。
沒來由的,她心慌意亂了起來,就像前世里的那一晚,在她離開他之前。
「怎會跟馮玨一道來?」烏玄度一進內書房後,外頭已經開始刮起風,雨勢滂沱,園子像是泛起了層層霧氣,暑氣良往屋里沖。
「不是一道來,是在門外遇到的。」湯榮毫不客氣地在烏玄度面前坐下。「不過我跟他認識,而且挺熟的。」
「原來如此。」看來馮玨這皇商干得挺有模有樣的,竟能和皇上身邊的紅人混上交情。
「瑪狂,坐。」
「謝烏大人。」
見馮玨過分拘謹的舉措,湯榮不由挨近他一點。「別擔心,烏大人很好相處的。」
馮玨笑了笑,沒多說什麼。
「烏大人怎會識得馮玨?」剛才他回府前跟自己說,他要找馮玨問些事,那口吻像是早已見過幾次面,壓根不生疏。
「踫巧。」烏玄度也沒打算談得太細,隨即導入正題。「今日我請馮玨過來一趟是因為他貴為皇商,一般軍需甚至是宮中采買,應該都是由他經手才是。」
「是這樣沒錯。」
「硝石呢?」
馮玨不由看了他一眼,想了下才道︰「硝石是管制之物,但皇商亦可經手,硝石是藥材,也是毒,更是制火藥的原料。」
「等等,烏大人問這做什麼?」湯榮忍不住插了話。
「今兒個兵部尚書和五軍都督參了我無故移汛,甚至在汛地里查到幾十輛裝著火器的輜車,我瞧過了,其中有一輛輜車底部裝了一大袋的硝石。」
「這是什麼意思?敢情是他們搬得太開心,以致于連原料都搬上輜車了?」湯榮好笑地道。「庫部里的,我確認過了,沒人踏進去過,里頭的火器自然都好好的,換言之他們拿出的這一批就是短少的部分。」
「我不這麼想。」
「怎說?」
「數量不對,火器不對,甚至連原料都有,我認為這一批火器是跟工部借調的。」湯榮微呀了聲,笑得很壞。「烏大人,你現在是要讓我知道六部里頭至少爛了一半,是不?」
「一般而言,每年工部與兵部都會編列一筆軍火器的請款書,再由戶部核準,從民間各地調集各類所需的原料木材等等,再送往工部的兵器作坊統一制作,再依需要送往之地,在軍器上印上地名和衛營號,火器的話,則是會印上編號。」馮玨提出少有人知曉的工部內藏規定。
「我還不知道有這事。」
「而且,一般從各地上繳的火藥原料因為是管制品,所以會在包裝上打上出產地、斤兩和年號的銅印。」他經手過幾次,對于其中的繁瑣手續,怕是沒人會比他還清楚。
烏玄度沉吟了下,開門見山地問︰「馮玨,這兩年你可有經手硝石或硫磺?」
像是意料中的事,馮玨先是嘆了口氣,而後很爽快地道︰「沒有。」
「這跟虛職領空餉有什麼兩樣?」湯榮沒好氣地道。「他們是怎麼著?拿這筆錢會教他們富甲一方嗎?那得要多少人分啊,分著分著還能剩多少?」
「正因為分食的人太多,就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往國庫挖,而分食的人也會因而形成派系,而且結成密不可分的關系。」但如果只是利字結盟,想要將他們撬開,倒不算太難。
「可問題是,咱們得有證據。」沒有真憑實據,那些老賊會伏首認罪?
烏玄度看向馮玨,笑眯眼道︰「馮玨手上有賬冊。」
「咦?」
馮玨苦笑著,著實為難卻又不能不照辦。「我手上確實是有賬本。」而且還有屯在他倉庫里的三年份的硝石和硫磺。「但,只要我把賬本呈上,那就等于是讓皇上知曉我為虎作倀了。」
皇商與官員向來是相輔相成,各蒙其利的,給官員行個方便,日後官員就會給個方便,所以假帳這種小事真的是再普通不過的事。
如今這事要是揭開,他成了共犯,不當皇商事小,被判了刑責才真是冤。可問題是鳳爺發話了,只要是烏大人要求的,他都必須盡其一切所能地完成,除了照辦,他還能如何?
「嗯,這事簡單,我替你幫皇上求情。不過,馮玨,你要不要上寺廟走走,我真覺得你這一年來走的不是普通的霉運。」去年和今年都各自鬧上京兆尹一次,他真心希望他事不過三。
馮玨苦笑了下,像是想到什麼,卻猶豫著該不該開口。
「不過,拿了馮玨的賬冊,也動不到兵部尚書,反倒是你留下的孟九有點作用,但是也咬不死兵部尚書。」湯榮沉吟的說。
「湯大人,兵器作坊雖隸屬工部,但那些軍火器要動用,必須經過兵部蓋印,我只要確認了輜車里的火器是從工部借調的,他能逃得了嗎?再加上孟九為證和馮玨的賬冊,戶部、工部、兵部,還有捏造神機營移汛消息的五軍都督都月兌不了關系。」他認為,如此的結果該是會讓皇上滿意,也算是肅清到一段落,屆時他如果要辭官,皇上應該不會刁難。
湯榮點點頭,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既然如此,那就這麼著吧,一會我回宮盯著那幾十輛輜車,省得被掉包。倒是你,這是再立大功,不知道皇上怎麼封你,你又想跟皇上討什麼。」
「眼前已經是頂天了,沒什麼好再封的了。」他認為當今皇上是個有心作為的帝王,算來也是百姓的福氣。
「怎會?上頭還能再封個鎮國將軍。」
烏玄度但笑不語,他不求賞賜,只求辭官,只是也沒必要在這當頭說。
「一般來說,輔國將軍通常是冊封給郡王世子的,會冊封一般世族,已經算是相當少見,想再封鎮國將軍,就怕體制不合。」馮玨挑字揀句地道,不好意思說烏家算是沒落世族了。
他也曾經想過烏玄度一路爬到這個位階,會不會是鳳爺從中相助,可如今看來並不是這麼一回事,他是靠自己的實力又加上皇上賞識,只是爬得愈高,一個不經心可是會摔得粉身碎骨。
「也是,當初皇上冊封烏大人輔國將軍,連我都嚇了一跳。」簡直是賞識到不能賞識了,才會拿個實餃拴住他。
「不過……」馮玨有些欲言又止。
「怎了,從剛才就覺得你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又像是想說什麼又不敢說,這也未免太不像你了。」
「不是,是我這兩日在外頭听到了一些流言。」
「什麼流言?」
馮玨有所忌諱地看了烏玄度一眼,心里百般掙扎,可想了想還是決定說了。「外頭傳言烏夫人天生帝後命,而烏大人是因為烏夫人的帝後命才向皇上求恩典,請求皇上指婚。」湯榮深邃的魅眸轉向烏玄度,就見他濃眉微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