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馬呀!」季襄雪看來看去只看到了一匹躺在地上的馬,它看起來懷有身孕,而且情況很不好。
「我當然知道它是‘馬’。」刁名豪蹲下來安撫地模著馬頭。
季襄雪白了他一眼,然後她突然目瞪口呆,像是有人忽然給她當頭棒喝似地想到了什麼。
「老天……你家‘小花’不會就是……」她指著那匹馬。
「你看它是不是難產了?」刁名豪對馬的認識,是到了牧場堡作以後才開始學習的,因而所知有限;在此之前,他所踫過的馬不是在書本的圖片上,就是從電視電影的螢光幕。
「老天,你家‘小花’怎麼會是一匹馬?」季襄雪喃喃自語,尚未從震撼中恢復過來。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刁名豪忍不住也翻著眼珠子。
「起碼我沒想到會是一匹又高又魁梧的駿馬!」季襄雪吼著。「你一直喊著‘我家小花’怎樣、‘我家小花’怎樣,所以我完全受到你的誤導以為它是你的寵物,好比貓呀狗的……」
這和她預期的完全不一樣啊。
「噢,天呀……怎麼會有人把馬的名字取為‘小花’?」她至今仍處于驚訝的狀態下,搖著頭,頻嘆不可思議。
「你沒看它全身都是深淺不同的斑點嗎?」刁名豪倒認為這個名字取得再貼切不過了。
「我……」罷了,算她沒問。他那時都能把她家的「布雷克」取名「威武」,她對他的命名能力還能有啥要求呢。
「你到底要不要幫它看病啊?」刁名豪這下問到重點了。
「可是……」季襄雪很是猶豫。
母馬「小花」的雙眼晦暗,先前的陣痛或許已經耗盡它所有的力氣,它的精神虛弱到不能再虛弱。
「你是研究所的學生,也是有掛過牌的獸醫,不是嗎?」刁名豪半激半夸地求她。
「對,先生。」季襄雪也有話說。「但是本人執業的地點在大台北地區,請問您大哥有沒有在熙熙攘攘的市區里,看過有人牽著他的寵物——一匹高過門楣的巨馬到獸醫診所去掛門診的嗎?」
「這我怎麼知道,我又不是獸醫!」刁名豪怪叫,然後搔搔頰動動腦,音量不覺逐漸降低。「不過我想……應該是沒有吧。」
「不是‘應該’,是‘根本就沒有!」季襄雪立刻公布正確答案。「不光是我,大部分的獸醫盾診的不是貓就是狗,偶爾會有鳥、烏龜或天竺鼠,但是馬……」去掉初來此地的那兩次,她唯一真正「接觸」過——請名位特別注意,只是「接觸」喔——是在她讀大三時跟著老師的戶外教學,其余的了解全是她從書本上讀到的理論,所以她根本毫無把握。
「試試看好不好?」現在再去找別的獸醫已經來不及,刁名豪眼前能依靠的只有她。
「小花」的後腿抽了幾下,仿佛也在求她快救救它和它肚里的小生命。
「好吧!」季襄雪只好硬著頭皮。「你先說說它之前的情形。」
「它的預產期應該還有兩個星期,所以照顧它的人也沒太留心,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倒在這兒了。」刁名豪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季襄雪拿听診器听德它的月復部,又用手模了模。「它的子宮已無收縮的現象了,小馬的心跳和活動力也很弱,如果再不想辦法,可能會沒救。」
「你會讓它們沒事的對不對?」刁名豪不安地盯著她。
「我說過了,治療馬匹不是我的專長,因此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把死馬當活馬醫。」
話一出口,兩人不禁很有默契地對望,雖說彼此難得英雄所見略同,覺得那個成語用得非常恰當,不過他們倆都非常地不喜歡。
季襄雪很快地就找出「小花」難產的原因。
一般小馬應該是鼻子先冒出來才對,但是「小花」的「貝比」顯然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喜歡特立獨行愛作怪,因此就苦了「小花」媽媽。
幸虧「小花」現在已經沒什麼體力抵抗,所以季襄雪未受任何阻撓,一下子就扳正了胎位,再加上刁名豪這壯漢的協助,兩人合力且順利地將小馬拉出。
不過把手從馬探進里的感覺,實在非常非常地不好,而且在沒有母馬的收縮推擠的助力下,想要拉出小馬也不是那麼容易,他倆差不多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吃女乃的力氣才達成任務。
「成功啦!」刁名豪興奮地大叫。
「還早呢。」季襄雪沒他那麼樂觀。
悶在母馬體內缺氧過久的小馬,看起來幾乎是奄奄一息。
「你絕對辦得到的,呼吸呀小家伙。」她不斷地為它加油打氣,雙手也不停地在它身軀上搓揉拍壓。
「加油呀!」刁名豪也在一旁助陣。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小馬眼楮眨了眨,然後奇跡似地活了過來,並試著想要站起身。
「謝天謝地。」季襄雪暫時先松了一口氣,並由衷地祈禱這種事不要再有下一次;另一方面,她非常慶幸她的診所未來仍會開在大台北市區。
「唷呵——萬歲——」刁名豪開心地抱著仔馬又喊又跳。「你真是一只幸運兒,所以你的名字就叫‘幸運’好了。」
「現在慶祝還太早。」潑人冷水一向是季襄雪的拿手絕活。
可是她的話也沒說錯,衰弱的「小花」還在死亡邊緣掙扎。
「怎麼樣?它要不要緊?」明知故問的廢話,刁名豪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知道。」季襄雪正在用听診器听著「花姐」的心跳狀況。
她是實話實說,因為她對馬本來就不在行。
「那……」刁名豪只好跪在「小花」的前面,頻頻用雙手輕柔地撫著它,希望能讓它舒服些,還不時地鼓勵它安慰它。「‘小花’加油,有我們在,你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有那麼短短的一剎間,季襄雪忽然有了某種幻覺,在幻覺中他正鼓舞的是他待產的妻子,那情景令她好生感動。
這能當他老婆的女人,應該會很幸福吧……
眨眨眼,她趕緊從幻想中蘇醒,因為此刻此地她還有件生死攸關的大事要面對。
「我先幫它注射一些抗生素。」她說著將注射筒注滿藥,再把注射器的針頭往「小花」的脖子插。
就在這個時候,大概是母愛的天性產生了作用,「小花」猝地抬頭動了一下,並打了一個好大的一嗝,旋即嘔出了一堆惡臭的黏稠液體。
「嗄……」刁名豪首當其沖,頓時被吐了一身。
緊接著它又甩了甩頭,然後企圖想要站起來。
「啊……」由于事發突然,季襄雪全無防備,登時受擊跌了個倒栽蔥,本來拿在手里的注射器也被「花姐」撞飛了出去,而針頭的落點竟剛好扎進了刁名豪的大腿。
偏偏災難尚未結束——
努力的「小花」連踹了兩腳才蹬起身,可是它的第一腳卻湊巧且精準地踢中了咱們刁大哥腿上的那支注射器,于是整筒滿滿的抗生素就這麼注入他的體內,而它隨後跟來的第二腳,又好死不死地踏在他的小腿。
「哇呀……」連著兩聲淒厲的慘叫與「卡嚓」一響,刁名豪抱著他那多災多難,不是斷了就是骨折的腳,朗朗俊臉已扭曲成萬般痛苦相。
結果好心拯救了兩條生命的兩個人當場幣掉,而奇跡恢復元氣的「小花」則和它的小「幸運」又磨又蹭地在一旁共享天倫之樂——
就在這令人難忘的聖誕夜。
叮叮,叮叮,鈴聲多響亮……
「哎唷……哎唷……」有氣無力的申吟來自于床上躺著的大漢,打著石膏高吊的左腿則是他申吟的來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