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刁狹侶 第13頁

「有呀。」他何時做的,她怎麼沒留意到?

「觀察陽光折射樹枝,而在地面上所形成的陰影,即可抓住大概的時間。」現在是幾時幾分幾秒,事實上,對長年與大自然為伍的水昊,早就不具任何意義,此克難型的時鐘,全是為她而弄。

「哦?」已習慣都市科技的思路,賀洛芯想當然耳是有听沒有懂。

「哇哈,烤好啦。」水昊也不在乎地了解與否,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食物上。

只見他興奮地用黑曜岩的利面,切開一顆野檸檬,繼之擠出其內的酸液。「再加點檸檬汁……呵,大功告成,來來來,吃吧。」

「這是什麼?」賀洛芯實在瞧不出。

「肉啊,你需要大量的蛋白質,多吃一點,傷口才會復原得快。」水昊眉開眼笑地把全部肉串放在以椰殼做成的容器,再整盆遞給她。

「什麼肉?」賀洛芯在吃的方面是標準的外國人,對于不認識的食物,她一律敬謝不敏,就像她以前不敢吃粽子。

「放心,很好吃的,我不會拿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你啦。」水昊避重就輕。

答案若是揭曉,他包準她連踫都不去踫。

「是嗎?」賀洛芯盯著他的眼楮,考慮了許多,才猶豫地咬了一小口。未了,她點頭大啖。「嗯,你果然沒騙我,味道真的不錯耶。」

昨晚她一會兒掛念他的吻;一會兒擔心四無屏障,半夜不知會不會有什麼野獸冒出來;草坪太硬又不好睡,于是輾轉反側直到天快亮,現下正好需要補充能量。

「我就說嘛。」水昊陪笑。要是讓她曉得那肉串是長相令她發毛的蛇,她肯定會宰了他來吃。

「你不吃?」一口氣解決了好幾串,她驟然發現他半塊也沒動,不禁好奇。

「我吃過了。」水昊忽地壓低嗓子捱過來,左瞄右睨的防御相,仿彿即將要說的是什麼天、什麼大的秘密。「而且喔……」

「怎樣?」賀洛芯下意識也跟著他弓著背,悄著聲。

「我啊……」彪煥的眼珠子賊戒地到處溜。

「嗯?」賀洛芯全神貫注,豎起耳朵,等著聆賞他賣的關子。

「……嘿嘿……」水昊又恢復正常的音量坐過去。「這幾天恰好便秘,所以要多吃一些蔬菜。」

「你……」賀洛芯差點吐血。「你這只大猩猩,非要這麼惡心嗎?」

「是你自己問的。」水昊一記「推手」,便將責任過錯全推到她的頭上。

「那你也犯不著在用餐時談嘛。」明知道她會反彈,他卻偏偏要做,這人不是討打是什麼?

「是嗎?下次記得提醒我。」水昊搖頭晃腦好不得意。

「先、生,我沒听錯吧?」欠扁也不是這德行。

「先生?你叫我‘先、生’?」水昊掏掏耳內,故做大驚小敝,還把那個稱謂念得很曖昧。

「不叫你先生,難道要叫你小姐嗎?」賀洛芯納悶。

原來,打從知道他是誰後,他倆的交談一直是用中文。而中國字的涵義博大精深,當然不是她這半個台灣人所能融會貫通的,因此她尚未反應過來他「先生」等于「丈夫」的暗喻。

「呵呵,你居然叫我先生,呵呵……」水昊擠眉弄眼看看她,綻顏笑一笑,又看看她,又笑,再看,再笑。

「怎麼?」賀洛芯被他弄得疑神疑鬼,不禁開始回想她剛剛到底有沒有說錯話,然反覆熟慮數遍,卻依舊找不到把柄,只好不恥下問︰「不……對嗎?」

「噢……」水昊造作地扶著額,低著頭,又是長噓,又是短嘆。「想不到你對我如此死心塌地,竟已把我當成你的‘先生’看待,而我,噢,卻辜負了你。」

「你……在……說……什麼呀?」賀洛芯莫名其妙。他現在演的,是哪一出八點檔的肥皂連續劇?

「你不用否認,我都明白。」水昊以歌仔戲的哭調,擺出蓮花指。「早知你暗戀我這麼久,我也不會……噢,噢!」

「我暗戀你?你沒病吧?」賀洛芯翻了個白眼。

「你這麼愛我,人家……」頻率一轉,他娘娘腔地捧著雙頰,然後四九地把頭側偎在她的蜜肩上磨蹭。「人家我好煩惱喔。」

「愛?!」賀洛芯再三咀嚼,總算搞懂這家伙在裝啥羊癲瘋,但那個發音第四聲的強烈字眼,卻已碎不及防攻進她的心,血流跟著頓了一下。

她真的、真的、真的從沒想過它會有存在于他倆之間的一天,甚至不曾盤算過它的可能性。

和他會湊在一起,完全是老天的戲弄;與他相處,也素來只有抬杠、互斗,若說有「愛」,那便是……他「愛」惹她生氣,他「愛」和她吵架。

「不然這樣吧,我就勉強納你為小妾。」水昊尚不自覺已在她的心湖中投下一枚原子彈,仍滿口的胡說八道。

「你有完沒完?」平靜的方寸無端被他掀起好大的波瀾,賀洛芯向上筆直一拳,揮中他的下顎,以宣泄積在丹田的怨懟,那抓狂的模樣宛如「城市獵人」里的阿香。

「哎唷……謀殺規夫啊!」水昊要閃掉她的花拳繡腿當然也是可以,但是他沒料到她真的會出重拳。

「你還亂說?!」賀洛芯再度擺起突襲陣營。

「開個小小的玩笑嘛,你何必認真呢?」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在她的霸權統治下,他自認倒楣地模著痛處,向後退三步。

「開玩笑也要有限度呀,人家我還等著要嫁人……」叱咄的風暴乍然休止,賀洛芯愣愣地沉吟。「咱們被困在這無人的荒島多日,救援在哪里尚且沒個準兒,何況都過了這麼久了,說不定……大家皆道我倆已死,早就撤隊回家祭拜了呢。」

在此求助無門的窘境下,她,有機會嫁人嗎?她等得到嫁人嗎?

「我們……能活著回去嗎?」賀洛芯舌焰盡斂,露出少有的憂懼。

「有我在,會的。」水昊收起嬉鬧,煦容保證。

「哦?」她自幼怕髒,故鮮少有過蠻荒棲身的經驗。唯一一次的經歷,是小學五年級參加的夏令營,可她第一天便受不了而打道回府。

如今要她在這設備比那時更惡劣的環境……不,此地根本無所謂的「設備」可言,她光是忖及就心驚肉跳。「我不想老死在這兒。」

「假使你對食物仍挑三揀四,上藥吃藥時仍不合作,那你不用捱到年老,就會先死。」水昊借題發揮。

「人家是在跟你講正經事。」賀洛芯噘嘴嗔怪。不知他是太樂觀或是太灑月兌,態度老是這麼玩世不恭,俊臉上的肌肉未嘗繃緊超越半分鐘。

「我講的是正經事呀。」水昊揚著劍眉。「要走也得待你體力足夠才行,你的健康狀況若不佳,現在扯什麼都是白搭。」

「你真的有辦法離開這里?」燦如旭日的光芒掩去眼底本來的晦暗,賀洛芯重抬希望的瞅著他。

「那當然!」卓逸獷朗的五官綻著自信狂傲的微笑。

人生倘是太平穩,便失去了諸多樂趣,越是高難度的,他越愛接受挑戰,他可是在絕地中求生存的專家耶。

「這麼吧。」他本來是想等全部完工時再說。「為了讓你心情愉快些,也預祝你未來會乖些,我要送你一份禮物。」

「嘿,大猩猩,措辭客氣點喔,什麼叫‘會乖’?」賀洛芯厲聲恫斥。「你的意思,是指我刁鑽跋扈驕縱野蠻不講理嘍?!」

長串的形容詞中居然是一氣呵成,沒用到半個標點符號,水昊听了不禁抿嘴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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