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情 第19頁

「我……我……」他的頭更低了,埋入花叢堆的臉,立刻讓玫瑰花的刺螫了一下,他登時彈開腦袋瓜子大喝︰「哎呀!」

「有沒有怎樣?我幫你看看。」水柔拉他過來。

「沒……沒。」賀羲平羞慚地搖著頭。他真差勁,老在她面前出糗。

「沒事就好。」她將擋在兩人之間的花束取走,放于一旁,然後雙手捧住他泛著高溫的臉頰,定眼瞅著他。「你剛剛要說什麼?」

「我……」她的靈透花貌就在他的咫尺處,她的馨香就在他的鼻際,她的汪汪水眸令他深陷;他結結巴巴,心神顛倒,暈赤的俊臉只差沒燒了起來。

「別緊張,慢慢說。」水柔柔膩甜美的嗓音,儼然勾魂的,一張輕啟的紅澤,只待郎君的采擷。

「哦……」賀羲平神智恍惚,方寸已亂。他好想吻她呀!

他的唇不受控制、徐徐地朝目標接近,他微傾著頭,半天不知該從哪個角度下手。水柔等得發急,暗地里又覺得好笑,瞧他緊張地仿佛要上戰場,一幅饒富情調的圖景,給他弄得跟出戰爭喜劇片似地。

她正想化靜候為主動,門猝然被打開,賀妙儀端著食物,壓低聲量怕吵到病人地說︰「羲平,你要不要吃點東西,我……」

兩道即將融為一體的身影不禁嚇一跳地分開。

「啊,對不起,我不曉得你醒了,對不起,對不起,東西我放外面,你們餓了再來拿。」賀妙儀知悉自己壞了哥哥的事,連忙匆匆闔門開溜。

「這……那……」賀羲平像偷摘水果被人抓到的孩子,手足無措、側著頭倚在牆角,為適才想吻水柔的沖動感到萬分羞恥。

「你若是沒有話要對我說,那……」水柔沉下臉,以為他是因為賀妙儀的突然闖入,被她發現他腳踏兩只船而不安。「我要休息了。」

老天,她是撞昏頭嘍,竟忘了有金發女郎的存在,還做出引誘他的舉止,徒增讓人笑話的把柄。

「我……」賀羲平怯生生地抬眼瞄她。難怪她會生氣,都怪他不好,他不該起邪念,要不是妙儀出現,他鐵定會侵犯她。

禮義廉恥,四維八德,以及各種保守八股的重擔,遽然壓在他的肩上。他垂首緩步往門邊踱去,他唾棄自己白讀四書五經、白受這麼多年的高等教育。

不行,他對她有責任。

他抿著嘴,鼓起勇氣旋過身來面對她。「你……你……真的……不認識……我……是誰?」

「莫非——」水柔的玉容一陣青一陣白。「你剛剛一直想說的是……這個?」

「嗯。」賀羲平拚命點頭,以加強說服力。

「我……」這個笨蛋!水柔險些惱得內出血。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早說?害她受到誤導,以為他要講的是那三個字,結果僅是她自作多情。

可惡,像他這種傻大個,就算變成灰她都認識!

「你……不要怕。」賀羲平向前跨一步,閉緊眼,握緊拳,中氣十足豁出去了地喊著︰「我……我會……照顧……你一輩子。」

炳!說出來了,他終于說出來了。

好輕松呀,原來……從第一次見到她之後,他總覺得心里悶悶的,像是有話非得對她說,但他一直搞不清楚是什麼話,如今話一出口,他乍時明白,他要說的就是這一句。

「沒……沒錯,我會……照顧你……一輩子,一輩子。」他歡欣雀躍的坦率表情,令人不會懷疑他的忠貞。

「一輩子?」水柔悲喜交集。「那……妙儀怎麼辦?」

「妙儀?什……麼……妙儀……怎麼辦?」這會兒怎麼忽然跑出妙儀來?

「你照顧我,誰照顧她?」水柔回腸九轉。

「我……父母……會……照顧啊。」賀羲平不懂她問這做啥?妙儀遲早會嫁人的,到時她老公也會照顧她呀。

哦——他曉得啦,水柔是關心她。若是他們結了婚,她倆也就是姊妹了嘛。

結婚……嘻嘻……結婚,他要和水柔結婚耶,而這結局對他來說,似乎是順理成章之事。

「你……不用……擔心她。」賀羲平笑著推推鼻梁上的鏡架。水柔人真好,還沒嫁過來,就已顧及小泵。

「你把她推給你父母去照顧?」水柔咆哮。他竟有臉叫她不要擔心?是因為他已經把妙儀搞定了嗎?條件是什麼?供養她一生?「我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我……」賀羲平被罵得很無辜。不過他也承認有錯,他這做哥哥的,理當負起養家的責任,照顧妹妹是分內的事。

「你出去,我不要見到你。」水柔躺下去,撇過身背對他。

「……喔。」賀羲平抓抓頭,只好頹喪地走出去。

像一只不知為何會落敗的公雞。

***

當門把扭動時,賀妙儀趕緊離開門邊,拔腿坐到樓梯台階上哼歌。

一見賀羲平垂頭喪氣地掩門走來,她立刻佯作什麼事都不曾發生地問︰「怎麼啦?水柔病得很嚴重呀?」

「不是。」賀羲平懨懨地搖著頭。

「是不是她生氣啦?」賀妙儀試探。

想當初,羲平被前五任女友拋棄時,他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照吃、照睡、照K書,問他女友咧,他只是淡淡地聳著肩,一點也無所謂,哪像現在這般要死要活來著?

「嗯。」賀羲平無精打采地和她排排坐。

「那……需不需要我幫忙呀?」其實她剛剛附耳貼在門上偷听了好久,關于他倆所有的對話,她全听得一清二楚。

她很驚訝水柔不但沒有藉機賴著哥哥不放,反而摒棄自身的幸福,一心在為她的未來打算,這麼有義氣的女人,現今要去哪兒尋?

所以她決定,事情是因她而起,解鈴還需系鈴人,她不出馬誰出馬?

「幫……什麼忙?」世界上,已無任何事物能引發他的興趣了。

「你的戀愛呀。」賀妙儀用手肘捅他。

「戀……愛?」枯萎的巨樹再度燃起希望,賀羲平的脊柱跟著挺直。

「咱們來做個交易,我當你的戀愛顧問,你幫我向爸媽說,是你要留我在這兒的。」賀妙儀曉得一家之主的媽咪,已派姊姊來台灣接她,這是她從哥哥和爹地昨天講的越洋電話那兒偷听來的。

「這個……」賀羲平有點為難,媽的聖旨是不容人違抗的。

「我保證絕——不亂跑。」賀妙儀舉手發誓。「你看我這兩天,不是都乖乖地在家幫你照顧小龍女嗎?」

「但……」這得多斟酌一下,妙儀還是學生,不能蹺太多的課。

「你到底愛不愛小龍女?」賀妙儀直截了當地問。

「我……」賀羲平很難具體說出。

「到底愛不愛嘛?」賀妙儀追問。

「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愛,像我……也愛你……和爸媽……他們,但是……感覺……不一樣。」賀羲平沉思。

「怎麼個不一樣法?」賀妙儀最喜歡湊熱鬧了。

「見……不著……會想,听不到……會想,吃飯時……會……想,看……書時也……會想,半……半夜時……也想。」他連現在都在想。

「哇,好浪漫喲,果真是愛沒錯,你這話要是早懂得說,別說是小龍女啦,你周遭早就圍一大票女人嘍。」若有男人這麼對她傾訴,她早抱著對方親了。

「我……不要一……一堆,我……只要……水柔。」賀羲平堅定地表態。

「跟我說啥用,你該跟小龍女說呀。」賀妙儀啐他。

「說啦,可是……她……」賀羲平又垂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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