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柔情 第25頁

「你、讓、她、哭?!」賀羲平瞥到水柔頰上的眼淚,這下怒火更旺。

「你又是誰呀?」水昊眯瞪著這突然蹦來的大漢,他「才」兩年沒回來,他家怎麼就冒出那麼多「宵小」?

痹乖!他一米九的身材已經夠高了,沒想到這小子比他還多出將近一個頭。

「你——」賀羲平疾言厲色,以拳頭代替回答。

***

客廳里,水昊「結著面腔」,斜倚在三人座的沙發上,里于破損發白牛仔褲內的壯腿,有一只吊兒郎當地蹺在椅背上,沒有捂著冰袋的左眼,則嚴峻挑剔地睞著對角的賀羲平。

「對……對不起,哥哥。」賀羲平垂著首,絞著手,暖色調系的洋紅色,從額角一直刷到指尖。

「喂,你別亂叫,誰是你哥哥?弄不好,你比我還老咧。」如今誤會冰釋,水昊氣焰萬丈,白挨一記拳頭的仇總是要乘機報復些回來。

「是……是,哥……哥。」賀羲平局促地搔搔頭。

「跟你說不要叫哥哥,你還叫得那麼開心?」水昊捏捏鼻子嫌棄著。「噯,算了,算了。你是掉到水溝啦?身上怎麼那麼臭?」

「我……」賀羲平在鮮少人走動的防火巷里悶了四、五的小時,當然會臭。

「你跩啥呀?你自己還不是臭不啦嘰的,也不曉得多久沒洗過澡!」賀洛芯這下可忍不住啦,俠女的豐采立即散發出來。

「誰說我不曉得?」水昊屈指一算。「只不過一年兩個月。」

「什麼?‘只不過’一年二個月?!」對于一天要洗好幾次澡的賀洛芯,簡直是天文數字。她真無法把這頭髒兮兮的大猩猩,和嬌滴滴的水柔聯想在一起。

「但是被你剛剛一打擾,可能又要多一天。」水昊磨蹭著頸部的烏膚,沒一會兒,便搓出一球羊屎般的髒垢,他頑皮地往前方亂彈。

「哇——」賀洛芯立即花容失色,邊叫邊跳得遠遠的。

「昊!」水柔好笑地制止他。

「我再也受不了啦!」賀洛芯氣急敗壞地沖上樓,並大力甩房門以示抗議。

「嘿嘿,想和我斗?」水昊洋洋得意地抖著腿。

「別鬧了,來,我看一看。」水柔拿下他的冰敷。

喝!好大的瘀青,可見賀羲平那拳出得有多重。

由此可知,他當時有多心疼她,還有……嘻嘻,原來他不是完全木頭,偶爾地懂得嫉妒。

飽實的虛榮感遽然脹滿整顆心扉,她覺得渾身飄飄然的好幸福。

「奇怪,我變成獨眼龍,你似乎很歡欣?」水昊用余光瞄著賀羲平,再嘲譴地瞥回水柔逐漸泛紅的玉容,也差不多猜到是怎麼一碼事。

「我哪有?」水柔輕啐他,同時羞赧地把冰袋按回去。

「哎喲喂呀,輕一點嘛!」水昊吃痛地捂著眼。

「你這次又征服了哪座山?」水柔喃喃問道。他一直不願受束縛,用最原始的交通工具——雙腳,出入著原始的地方,棄置水家那麼大的醫院,由她一肩承擔。

她不是怨,只是偶爾地想透透氣。

「柔……」仿佛是兩意相通,賀羲平悄悄地握住她的手,靦腆的微笑恍如在提醒她︰別怕,我會永遠陪著你。

「我這趟從尼泊爾攀上了喜瑪拉雅山脈,特別在聖母峰上撒了泡尿,又同喇嘛下棋,在雅魯藏布江小住,再一路穿過中國大陸。」水昊去的大多是無人的區域,睡的是大地,蓋的是夜空,喝的是江水,食的是野味。

「嘻。」賀羲平咕嘰一笑。他這人真有趣。

「那……你這次打算待多久呢?」水柔為他斟滿茶。他向來都是浪跡天涯一陣子,才會重現江湖露一下面,然後又背著行囊四海為家。

「本來是洗個澡、打個盹兒就要走的。」人生苦短,水昊不想浪費時間。

「現在呢?」水柔幽幽地低著螓首。唉!又是這樣,來去匆匆,爸媽也太縱容他了。

「明天、後天,誰知道?」水昊晃著手里的茶杯,一杯茶梗在淡棕色的液體中旋轉,好比他和若夢的浮生。

直到徐徐停止,他才將它一口飲盡。

***

「你手里抱的那一大袋是什麼?」水柔拿掉口罩,從一堆實驗器材中抬頭問剛走進實驗室的田老。

「還不是你上星期開的那場記者會,新聞播出以後,台北警局和各家電視台陸續收到、再轉至特勤組的仰慕信件。」田老把袋子放下,有張「開麥拉的費司」畢竟是不同。

「嫌犯阿海還是沒消息嗎?」水柔對那袋信函沒啥興趣。

「苦力仍在全力緝捕中。」那袋信還真重哩。田老輕槌酸痛的老肩。「對嘍,有幾位制作人和電影公司,都在向咱們打听,問你要下要去拍電視、電影或去主持節目。」

「怎地?你改行當經紀人啦?」水柔出言相譏。

「總比干警察要強吧,起碼不用在槍彈里過日子,偏偏吃力又不討好,成天遭輿論攻訐。」田老有感而發,方正的臉龐霎時蒼老了幾分。

「田老,放個假帶田姨去玩玩吧。」水柔勸慰。最近幾樁警員自殺或殺人的事端,使警政人員肩負的壓力更大。

「水昊呢?我听說他回來了。」田老也很想放假呀,問題是層出不窮的犯罪案件,渾似二十四小時超商的超級雇員——從來不公休。

「你又不是不曉得他,又走啦。」水柔不禁犯著嘀咕。

水昊難得回來的這三天,全賴在床上和周公打交道,連賀洛芯蓄意敲鍋大吼吵他,他也一概無所反應,今兒個凌晨,按慣例采不告而別,僅留下一張鬼畫符的字條。

下一次再見,怕又是一年以後。

「怪了,今天怎麼沒有听到賀家小妹子們的麻雀聲?」田老忙當作沒提過那檔事,免得惹水柔心里不舒服。

這水昊也真是的,又不是腳底生蟲,干麼老在家待不住?

「洛芯的假期快結束了,所以昨天下午奉命把妙儀‘拎’回美國。」其實她是不想水柔煩憂遭人跟蹤、攻擊之余,還要分心照顧她兩姊妹。

欸,好不容易熱鬧了幾個星期的家,一轉瞬又歸于往昔的冷清,短時間內,還真有點不習慣。

「怎沒看到羲平呀?」田老想掌自己的嘴,他今天干麼老問錯話……慢著,不會連傻小子也出走了吧?

「他回去拿幾本書借我當參考資料。」

水柔話語方歇,樓下已隨空氣蕩來咚地一聲,緊接著悶哼,顯然是傻大個又撞到門楣。再來是梆鏘大籟,跟著他哎喲申吟,是絡繹不絕的乒乒乓乓,他大小不一的驚喧聒噪則穿插在其間。

「你听,他這不就來了。」水柔噗哧笑出。

從這些動靜她就可以猜到,他八成是低首撫著額頭痛處,因此沒顧到前方的路障,而撞倒玄關的盆栽。依照慣例,他為了扶住盆栽,必定慌手慌腳地引發一連串的骨牌效應。

最後的巨響,尾音夾著他慘呼,則表示一切亂終于塵埃落定。

丙如她所料,砰砰砰的腳步震著樓梯,賀羲平汗流浹背、狼狽地出現在實驗室的門口。「我……那個……樓下……哎呀!」

鎊位看棺不用懷疑,咱們高大魁偉的賀博士的飽滿天庭,繼大門的教訓之後,再度撞上實驗室的門檻,零零落落夾在腋下、胸前和胳膊間的書籍,嘩啦啦的全往地面散去。

「啊,書……」賀羲平喊疼之余,倘有心拯救這些黃卷,于是七手八腳地劃開動作。

「不許動!」水柔一眼即觀出他的預謀,忙不迭嬌聲吆叱,以免他又惹來另一場混戰。「你乖乖杵那兒別動,田老會去牽你,書我來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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