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擱淺邊緣 第25頁

何夢蝶像被針扎了一般,悵然所失。

「姊,都是我……」何夢虹歉疚自責。「干嘛自責?」「當初我若不鼓勵你勇敢去愛,或許你會听媽的勸告。」

何夢蝶苦笑道︰「下決定的還是我自己呀!」

「看來,以後我要嫁人就得睜大眼楮哦!」何夢虹頑皮的腔調,讓她不禁噗哧一笑。

「在嫁人之前,先把學以致用的專長發揮出來,去市區教學,要不就成立工作室授課及接訂單制作生產。像台北的大街小巷中手工藝教室林立,就屬你這種科系出身的最吃香。當然,也有半路出家的,只要有興趣,又學有專精,再加上有恆心,必定可以做得很好。姊支持你,有什麼需要幫忙的盡避告訴我。」

「姊,你真好!」何夢虹露出感激的眼神。

「你的圖案剪得很漂亮、很特殊。」她拿起妹妹繡了一半的作品端詳著。

「這是創意作品,做好一點,分數較高。」

「好好學!有朝一日,你若當了老板,我投資做股東好了。」她再次鼓勵著妹妹。

「打勾勾,說定了哦!」何夢虹天真無邪地伸出手指與她勾指約定。

「你看你都快畢業了,還像小孩子般。」她笑笑地,妹妹在家一向善解人意,她不在,都是靠妹妹協助母親,怎不叫她疼惜呢?

也因此,姊妹情深,她有了心靈的傷痛,妹妹不畏母親的責備還護著她,實在教她感動。倒是父親,他會不會反目,真的去找汪舜國算帳?這反令她憂心忡忡。雖然汪舜國欺瞞了她,但畢竟他們也是有感情而結婚的,縱然她氣憤離家,但卻不願用武力來解決,於事無補的。兩全其美的辦法,就是與汪舜國離婚,一來,因為他欺騙了她;二來,她不願再生活在他自己的心結中。縱使她對他仍有一絲愛意,但她不得不做此決定;要讓自己活得快樂,就要痛苦的斬斷某些不快樂的事,包括情絲。

就在她為自己下了決定後,第二天清晨,何父把她叫到跟前。

案女倆眺望屋前的山林景色,清早的林內,鳥鳴、蟬聲及雞叫聲縈繞於耳,是一種精神享受,然而父女倆卻若有所思。

何父坐在藤搖椅上,抽著菸,眼楮瞄向前方樹林,低沈道︰「身為男人,那個的痛苦俺能了解。」

何夢蝶看了一眼父親,默默未出聲。

「以前在金門當兵時,俺連上有位弟兄被模上來的水鬼從底下刺了一刀……」

「啊!」她吃驚。

何父冷哼了一聲︰「大命不死,不過也生不如死。那個弟兄一向自命風流,這麼一刀叫他再也風流不起來了,最後熬不過心理上的煎熬,自殺死了。唉!也許那渾蛋小子是因為愛你才不敢說出真相吧?」

何父嘆息地瞄著大女兒,昨夜細思後,站在男人的立場,他仍得為女婿說句公道話。

「愛我?可是他卻是有計畫的一步步讓我走進他設計好的布局中,我可不願任人擺布呀!」

「唉,這婚事是你自己選擇的,現在也只有你自己再做一次決定。俺當初雖有說過,如果你受了委屈就唯他是問,但踫到這檔子事,叫我如何和他算帳呢?我想他的心理與生理都已受傷了,何苦再去刺傷他呢?」

案親為男人,為丈夫作一番辯護,她可理解,但是,站在女人的立場,她也得為自己著想。

婆婆,雖同為女人,卻為汪家香火著想;其實,如果不是為了延續香火的問題,婆婆其實是個好女人。她想,所有問題的癥結都出在傳宗接代這件惱人的事情上。這次,她臨時出走,婆婆不知情,必然怪罪於她。也罷!反正都不想再當汪家媳婦了,何必操這個心呢?何夢蝶自我安慰著。

殊不知,此刻汪母正讀著兒子出走後留下來的信,已泣不成聲了!盡避魯少暉在一旁拼命撫慰著,卻也無濟於事。汪母跌坐沙發,痛不欲生。

「都是我!都是我逼他的!要不然他可以過得更有尊嚴一點。」

「伯母,您別難過了!上帝造人,總要有完美和缺憾,人生才有喜怒哀樂。」

「可是我只有這個兒子呀!」汪母悲傷得快泣不成聲了,魯少暉只有不斷安慰著她。他並未料到汪舜國會突然留書出走,而且不知去向;汪舜國悶不吭聲的這一走,竟要由他來收拾善後,真是可惡!汪舜國真不是個男子漢!不夠朋友!他暗咒著。

「少暉,你幫我把舜國找回來,我求你!」汪母似乎手足無措、亂無頭緒了。

「伯母,您放心!我一定會的,現在先把夢蝶找回來最要緊,舜國也留給她一封信,必須讓她知道。」

「好吧!事到如今,一切都拜托你了。」

魯少暉果真不負使命,第二天下午他就來到了何家。遠遠地,他便望見何夢蝶和一個老婦、一個少女蹲在廳前廣場分著老姜。

走下斜坡,首先發現他的是何夢虹,她叫了起來︰「姊,你看!我們家來了一個帥哥,那人是誰呀?好像不是本地人呀!」

何夢蝶抬頭一瞧,魯少暉已喘氣地跑近。她沒好氣地說:「你來干什麼?」

何母訝異地望著大女兒的表情不太對,再看看眼前的陌生男子,等待弄清楚他們兩人的關系。「阿母,這是舜國的好朋友,魯少暉。」

魯少暉向阿母點個頭,轉向她說:「跟我回去吧!汪家需要你。」

何母一听,嘆息道:「轉去啦!轉去啦,是命啊,免怨嘆。」

何夢蝶略為一愣,母親是個宿命論者,難道自己要向命運低頭?

「姊,我永遠支持你的決定。」在旁的何夢虹為她打氣道。

譚姊說得對,事情總要有結果,沒有男人,還有她自己。她心里既有決定就該去做,在做之前她必須了解整件事情的經過,於是,她將魯少暉帶到幽靜的山中寺廟,想問個清楚,兩人並坐在台階上。

「我曾經帶舜國來過這里。」目睹舊景,而人事已非,她緬懷道。

魯少暉深深看她一眼,握緊她。

「八年前,我和舜國都是二十幾歲年輕氣盛的男孩子,我們常背著心愛的攝影器材,騎著摩托車到郊外去獵景。有一次,我們帶著興高采烈的心情出去,回程時卻差一點向鬼門關報到。」魯少暉的表情顯得好沈痛。

「那次在北宜公路上撞上了游覽車,當時我們都被彈到山崖下,幸好車毀人未亡,我比較幸運,只有皮肉裂傷跟腦震蕩,可是舜國不但脊椎骨斷了,還喪失了生育能力。」何夢蝶听完,心痛地想起母親說的紅蛋故事。

魯少暉看到她的反應,有些淒楚。

「舜國听到醫生的宣布後,捶胸、哀嚎,也挽回不了事實。他不希望他媽媽擔心,就一直隱瞞這件事,直到他媽媽老逼著他娶媳婦,才會對你……」他不勝唏噓地道盡前塵往事,順便替好友說情。

何夢蝶悵然;如果舜國早先就剖心相待,爭取她的信任,在感情的戰場中,即使是魯少暉故意介入,也未必是蠃家。但是,在她對丈夫的感情冷淡之後,又偷听到他們兩人的共謀,實在無法再回復原有的情分,現在魯少暉傾訴出共謀背後的真正隱因,不過讓她更清楚問題的癥結,並未重燃對丈夫的愛意。

「舜國不是存心侮辱你的女性尊嚴,是他的愛和自私傷害到你,你原諒他吧!殘障的人沒有手,會用腳畫畫寫字;而現在醫術這麼發達,舜國說不定還有希望可以恢復正常,只要你給他信心,並把他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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