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麗偎夢來 第2頁

她輕盈的身軀依舊乏力,眼神倉皇凌亂,不安的神色不曾稍減,一只手緊緊抓住他腰圍的

衣裳,嬌小柔軟的身子幾乎全靠在他身上。終于,體力不支的新娘暈倒在婚禮上……

「不!」他不想再回憶她的軟玉溫香。

這一聲叫喊,讓他從無數次同樣的夢境中驚醒,對著滿室的寂靜流汗、喘息。

四周依然漆黑,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自己沉重的喘息聲。

他就是揮不去她的影子——

在寒夜溫暖的一刻,那嬌小的人影隨著煙雨飄散,像是透著亙古無言

的憐愛,靜靜地漫過他心中的荒漠。他想張開雙臂,給她護翼的溫暖;但恍然間,執意的溫情守候,竟慢慢遠離……

石纋磊在漆黑的室內搜尋,沒有任何異樣闖入屬于他的空間,夢境里的真

實並不代表現實里的擁有,她像是幻影一般,只存在夢的國度里,夢醒後,他還是獨自一人品嘗寂寞。

他緩慢地伸出手,看著似曾摟過她的手臂,想起她柔軟的身軀,心中竟然泛起淡淡的遺憾,那似真似假的感覺困擾著他,明知道是夢,但卻又那麼的真實。

他甩甩頭,強迫自己忘了那張楚楚可憐的容顏,他不該對她存有任何非分之想,應該千方百計設法淡化對她的思念,不能讓一個不存在的人左右了他的思想、生活,那只會讓他的日子更難過。

只是,他試了許久,依然無法將她忘懷。從開始夢見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倩影始終糾纏著他。

如果真有個她,她應該已經是一個成熟嫵媚的女人了吧!

兩年來他不敢接近、或探听任何有關她的一切,像是怕知道真有了她這個人之後,他會控制不住情緒,不顧一切的追求她,像個瘋子一樣的關心她的一舉一動。

他以為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就會听不見任何聲音;以為蒙著雙眼,她的影子就不會在他心中盤旋,但他完全錯了,她依然無孔不入地糾纏著他,讓他日夜不得安寧。

石纋磊著上身滑下床沿,略顯不安的步伐顯得顛簸,優雅的動作在她

的騷擾下不復存在,此刻的他毫無平日的野性威脅,內斂的性子也因為脆弱無助而蕩然無存。

他緩緩地拉開窗簾,深邃的黑眸盯著窗外沉靜的夜空,黑色如絲絨般的夜空綴滿了如鑽晶亮的星辰。柔和的月色下,她是否安好?如果有個她的話……

第二章

兩年前,她居然在自己的婚禮中暈倒。

範劭菁在痛苦的申吟聲中醒來,繃緊的神經逐漸松懈下來。

她雙目半睜半閉地仰臥在皇後式的四柱床上,盯著鵝黃的螺旋紋天花板,思緒不斷翻涌,感慨人生的際遇無常……

和石綸琥相識是一件偶遇。

她到現在都還不清楚,何以尊貴的石綸琥會舍舒適的私家轎車而搭乘火車?

體弱多病的他,又為何會單獨一人到台北去?而她又何其有幸與他相遇,進而得到他的幫助?

她出生在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家庭。

從她懂事之後,父親這個名詞僅是一個裝飾的門面,免于被人戲稱為野孩子的防護罩。別人的父親是一家之主,是鎮日辛苦工作、養家活口,是蹣跚而行、臉上刻滿歲月的痕跡,是盤石、避風港,隨時張開寬闊的臂膀安慰、收留受挫的子女,但她的父親不然。

堡人出身的父親嗜賭如命,每一年總要輸個幾十萬的賭債,以他們家的經濟能力根本無力償還。

案親不只沒有責任感、好賭成性,而且還惡劣到出手毆打他們母女,極盡所能地盜取母親辛苦掙來的血汗錢。

不得已,範劭菁在受完九年國民教育之後,便北上桃園,在一家工廠當童工。

五年來,她竭盡所能,拼命加班,寄回每一分血汗錢,但是五年下來,家里的經濟情況未見改善,反而因為多了一份收入,讓父親變本加厲地豪賭,最後欠下無力償還的債務。

範劭菁始終對這個家有一分使命感,最後,甚至答應父親的要求,出賣靈肉挽救瀕臨死路的家。

在平快車上,石綸琥始終注視滿臉憂郁的範劭菁。

原本他不該在這列火車上,更不該舍棄私家轎車而搭乘火車。他的手里還拿著自強號列車的車票,卻因為瞥見她眼中的憂傷、心痛……還有他不認識的種種情緒。

他的腳步不知不覺的隨著她坐上這列平快火車。

餅山洞時的廢氣,讓他忍不住咳了幾聲,渾濁而煙霧彌漫的空氣嗆得他難受。

一雙縴細的手捧著一杯水。

「喝了會舒服一點。」

石綸琥接過範劭菁的好意。

那是一種有奇怪味道的水,不過很好喝。

「能不能再喝一杯?」石綸琥眷戀甘霖的滋味。

範劭菁打開自備的水壺,替他再倒了一杯。

「這是什麼?這麼好喝。」石綸琥眼中透著求知欲。

「很平常的東西,幾顆紅棗加冰糖水煮。」範劭菁淡淡地不帶笑意。

石綸琥的眼中透著毫不掩飾的興奮。

「你好,我是石綸琥。」

「你好。」

範劭菁無意介紹自己,她只是動了惻隱之心而已。

不是每個人都能適應這種老爺式的火車。而她為了省下幾十元的車資,總是忍受顛簸之苦,誰教她出身不好;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就顯得與這里格格不入。

火車里大多數是學生,還有一些帶著農產品到台北販賣準備回程的老農,再來就是像她這樣的旅客。

而石綸琥一身西裝筆挺,實在不像是這車廂里的旅客。

當查票員來查票的時候,真相就大白了。

他拿出自強號列車的車票,查票員驚愕了一下,可是當他看見坐在石綸琥身旁的範劭菁,又會意地笑了笑。曖昧的表情讓人很不舒服。

「我看你悶悶不樂,是不是有什麼困難?」石綸琥對她充滿好奇。

接觸到石綸琥眸中自然散發出的真誠,有那麼一瞬,範劭菁想一吐為快地說出煩憂。繼而一想,不過萍水相逢,人家何其無辜,沒事當垃圾桶听她傾吐?

「謝謝你,我沒事。」

「你在哪一站下車?」他拿出一張名片遞給她。

範劭菁拿著名片,猶豫了一下。

「羅東。」

他滿意地準備在宜蘭下車,在火車靠站時,她叫住他。

「範劭菁,我的名字。」

他露出迷人的笑容。

「我記住了,希望你很快會來找我。」

這是他們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    ?    ?    

第三天,範劭菁來到石家的門外徘徊。

在這座豪宅前,她覺得自己十分渺小,難怪石綸琥會強調經濟上的問題,區區幾十萬當然難不倒他,問題是她拿什麼償還?

以她一個月萬把塊的薪水,不吃不喝也得五、六年才還得完,人家憑什麼幫她?

想想還是放棄這種念頭。

吧脆答應爸爸的提議,下海去撈吧!雖然必須過著生張熟魏的日子,但起碼不必欠他一分人情。

心意已定,她靜靜地走回公車站牌邊,等待一個小時後的公車來到。

石綸琥緩慢地從潭邊散步回來,瞥見一個熟悉的落寞身影,坐在站牌邊垂淚,呆愣愣地仿佛有人宣判她下地獄……

「嗨!來找我嗎?」石綸琥神情愉快地坐在她身旁。

既然她決定下海,就無須在他面前自貶身價。

「不,我來找工作。」有三家工廠在這附近,成了她最好的借口。

「哦,順利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範劭菁淒然一笑。

「不必麻煩,環境不適合我。」

她笑得更淒慘,淚水不由自主地滑落……

看她慘白素淨的臉,成串落下的珍珠淚,他由衷希望能幫助她。如果在他所剩無幾的日子里,能幫助她又能完成自己的心願,如此兩全其美的事,何樂而不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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