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玉璞急得站到父親面前,「你不要殺青花,它只是今天不順心。」
「你先給我進去!」韓昭遠依然冷峻。
灰衣青年說話了,「這匹馬生病了。」
王叔吼道︰「你這個鄉下人懂什麼?走開!」
灰衣青年指著地上的屎尿,「它吃得不好,無法消化,毛色糾結,虱子叢生,久未洗刷,難怪它要發狂。」
玉璞驚訝的道︰「你懂馬?」
「我在家鄉養過馬,略懂一些。」
玉璞又求道︰「爹!馬夫懸缺已久,不如……」
「你先回去,爹會解決。」韓昭遠不耐煩地擺手。
玉璞留戀地望向青花,卻迎上灰衣青年的注目,那是一種說不出來的深沉,也像是見不著底的幽潭。她心頭一跳,紅了臉,驚疑著,是不是自己待在山莊里久了,未見世面,竟連見到一個尋常男子也會害羞?她不由得低下頭,挽住綿兒,兩人快步走進搖扁山莊。
韓昭遠打量著身材魁梧的灰衣青年,「你不是本城的人?」
「我從外省來,要來投靠舅父,不料舅父已經搬走了。」
「你想在本城住下?」
「正是,我听人家說搖扁山莊要找長工,所以就過來這邊看看。」
「你懂得馴馬……」韓昭遠走到灰衣青年身後,依然是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嗯!身骨好!」高舉右掌,疾往灰衣青年背上劈下。
掌風呼呼,懂武功的江湖客人看得心驚。電光火石間,卻見韓昭遠掌勢一轉,在接觸到灰衣青年前,硬是遏住殺手。
賓客們為灰衣青年捏了一把冷汗,原來韓昭遠只是在測試他的功夫。看來這個鄉下人還真是不懂武功,否則一听到掌風,早就出手抵擋了。
北辰派的門人都知道,搖扁山莊雇請長工僕役有個原則,那就是不能懂武功。韓昭遠借著這個方式,不知鏟除了多少想混入山莊的各路仇人。
「好!」韓昭遠先前還對這個健壯的年輕人起疑,見他不會武功之後,便喚來王叔,「去找楊總管,叫他安排一下馬房的事。」說完,他再也不理會灰衣青年,又去招呼賓客上轎。
王叔哼了一聲,「算你好運!」不過,他也暗自高興自己能擺月兌暫代馬房的工作。
灰衣青年站在原地等候楊總管,他手上仍拂著青花的鬃毛,微側身低頭,深深吐納一口氣,以衣袖拭去額上的汗珠。
方才生死交關掙扎,他的抉擇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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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馬房門口飄來一陣輕淡的蘭花香味,黑暗中,玉璞輕盈地走進馬房,一聞到里頭的新鮮草香,知道已經整理過了。
她走到青花面前,柔柔地拍著它,「好青花,原來你生病了,我就說嘛!你平時乖巧溫順,怎麼今天就發狂了?都是我不好,沒有催爹趕緊找人來照顧你們,王叔他們不愛做馬房的差事,又不懂得喂你們糧草,大家都吃壞肚子了,是不是?」
她又走過幾匹馬,這兒模模,那兒拍拍,「紫雲、紅斑、綠草、黑頭,你們都刷過背了。哇!好干淨。還好,今天上曾爺爺的墳,還真是靈驗呢!立刻就找到新的馬夫,看看那位趙瞵大哥多厲害。」她俯身拿起草料聞了聞,「是啊!以前曾爺爺也是買這種草料。」
玉璞想到父親意欲殺青花,不覺起了寒顫。她怕她爹,也知道她爹有「七步追魂」之名,在江湖上是個心狠手辣的霸主,對人既是如此,更何況是牲畜?她輕嘆一聲,一一巡過馬房中的二十來匹駿馬,確定每一匹馬皆安然無恙,這才放下心中的大石。
她正要走出馬房大門,卻瞧見門後似乎有團影子,她一下子緊張起來,快步逃到門外,「什麼人?」
一個高大人影從黑暗中走出來,仍是那襲粗布灰衣,「大小姐,是我。」
原來是新雇的馬夫趙瞵。玉璞驚魂未定,「你……你怎麼躲在這兒?!」奇怪,這人對馬兒那麼溫和,怎麼一面對她,總是一臉的肅殺緊繃?
「我在馬房睡覺。」
「睡覺?」玉璞疑道︰「楊總管沒派長工房給你嗎?」
「我不習慣跟別人一起睡。」他依舊面無表情,冷若寒冰。
玉璞應了一聲,「可是這兒沒有床。」
「楊總管說,少一匹馬就打斷我一條腿。」
「哎呀!他是唬你的,你還是回房去睡吧!」玉璞勸著。
「我習慣一個人睡,明天我會去拆幾塊床板過來。」
好硬的腦筋!但玉璞仍笑著,「好吧!那我也不勉強你,你要記得向楊總管拿條被子。」
「不用了。」
每講一句話,玉璞就好像踢到一堵牆,而她只當他是新來乍到,還不適應環境所致,「沒關系,如果你怕楊總管,就托綿兒傳話給我,我會幫你。不然,我幾乎每晚都會來馬房,你也可以跟我說。」
「馬房有我照顧,大小姐不必來刷馬了。」
看來她方才向馬兒講的話,全被趙瞵听見了,玉璞臉孔燥熱,「我不來刷馬,我……我……」
趙瞵定定地看她,等著她接下來的話。
「唉!趙瞵大哥,這件事你一定要幫我保密。」玉璞囁嚅著,「以前曾爺爺也是不說的,你一定不能說。」
大小姐竟然向他這個馬夫求情?趙瞵問道︰「大小姐,請問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馬房僻靜,我每天夜里會到這邊的空地練劍,山莊里沒人知道,趙瞵大哥,你若不說出去,我可以每月多給你銀子。」
武林世家的大小姐何需遮遮掩掩練劍?趙瞵眼里閃著疑問,但仍冷然道︰
「我不要銀子。我每天睡了也不會見到大小姐。」
「多謝趙瞵大哥。」玉璞心喜,「你今天忙了一整天,趕緊休息吧!明天一早,我爹他們可能就要用馬了。」
「大小姐還不走嗎?」
「我……你進去睡覺,我要練劍。」玉璞又走進馬房,從青花後面牆邊模出一把長劍。
趙瞵一看,這哪是劍?不如說是生銹的長鐵器,但他沒有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玉璞一眼,即徑自走入馬房。
玉璞緩步走了幾圈,確定趙瞵已在馬房安歇,便舉起長劍,學著平日看到北辰派弟子的練劍方式,舞將起來。
趙瞵從門縫窺視,心里又是一驚。北辰派的大小姐竟然不懂武功!瞧她舞劍的笨拙姿勢,真是辜負她那副曼妙婀娜的身材,而她中氣不足,難以舉劍轉身,招式紊亂,毫無章法可言。
趙瞵無聲地觀察,足足看玉璞練了半個時辰,從她的呼吸、腳步判斷,更加確定韓玉璞根本不會武功。
玉璞練劍完畢,收了劍,腳步仍然很輕,以為他已經入睡,怕吵醒他,把銹蝕的長劍藏回原處後,又躡手躡腳地走出去。
好一個善良體貼的姑娘!不管是對人或畜生,總是輕輕柔柔,很難想像她的父親竟是凶惡的「七步追魂」。
趙瞵心底盤算著,這可有趣了,看來搖扁山莊確實值得窺探,知彼知己才是致勝關鍵,他都隱忍十九年了,也不差這幾個月。
黑暗中,趙瞵的眼楮閃著復仇的火光,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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綿兒捧著一盤果子,走在搖扁山莊的院子里,才走過長廊盡頭,一個男子突然從花叢跳出來抱住她。
丙子滾落地上,綿兒嚇得叫道︰「二少爺,你不要這樣啊!」
韓子聖緊摟著綿兒,伸長嘴要親吻她,「小綿綿,不要躲!讓二少爺香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