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郎探春心 第8頁

「你太頑皮,不管基于什麼理由,都得接受懲罰。」莊嚴雖疼愛麼妹,但絕不縱容,他一向賞罰分明。

「哥……」莊蝶兒攢起眉心,可憐兮兮。

「小柳跟守門的莊興知情不報,也難月兌其責。」莊嚴裝作沒看見,硬聲的宣判︰「小柳罰禁閉柴房三天,莊興領責二十大板家法。至于你……」他頓住思索……

「哥,哇!」還沒听見自己的刑罰,大小姐已經哭得唏哩嘩啦,她是因為害了下人而內疚。看來莊蝶兒雖皮,本性確也善良。

莊嚴被她一哭,心軟了大半。不過,不意思意思罰她一下,往後如何服眾。

「旺伯,帶大小姐到神堂,在列祖列宗牌位前,罰跪兩個時辰思過。」

「是。」莊旺知道大少爺說一不二,令出如山,這個刑罰算是最輕的。他明白大少爺內心也不舍,他其實挺寵溺這位可愛的小麼妹,所以也不再為小姐求情。

「小姐,定吧。」老管家向小姐暗使眼色。

「旺伯,不準給她準備軟墊子,而且要跪足兩個時辰,我隨時會去巡察。」眼尖的莊嚴瞧見了,似乎看穿老管家心思,卻只淡淡撂下這句話。

莊旺無奈地垮下肩膀。大少爺真的是精明,任何事都逃不過他一雙眼呀。

※※※

城北老樹街底最後一間小柴屋——就是這里了?

莊嚴凝眉打量這間破舊不堪、搖搖欲墜,仿佛刮一陣強風就有被吹倒之虞的矮房怔神。

向晚時分,落日余暉將天際染上一層排紅,周遭民宅炊煙四起,呂文繡卻尚未返家,斑駁的荊扉上,扣著一把發銹的鎖頭。

莊嚴實在難以想像,如此標致的清秀佳人跟這間破落的門戶根本不相稱。她該是一朵被呵護在溫室里的花朵,而不是一株任憑風雨侵襲的韌草呀。

「這位公子,您找呂姑娘嗎?」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打斷莊嚴的迷思。

莊嚴見是名六句老嫗,立即向她施以一禮,回道︰「是的。請問大娘,可知呂姑娘上哪里去了?」

「呂姑娘每天一早就出門找工作,天黑才會回來,看這天色已晚,大概也快回來了。」這老嫗正是房東孫人娘,就住在呂文繡隔壁。

「她是去找工作,還是去上工?」

「要是有工可上就好嘍!可惜她還找不到工作。這年頭,一個身強力壯的大男人要找工作都很閑難了,何況她一個秀秀氣氣的姑娘家。唉!也難怪她要四處踫釘了。」

「她不是在一家藥鋪子幫忙抓藥?」小妹不是這麼對自己說的嗎?怎會……

「沒有呀。今天早上她臨山門時,還告訴我要出去找工作的。我看若工作再無著落,呂姑娘也只好答應嫁人啦。」

「嫁人?」莊嚴心頭掠過一絲輕顫,無端著慌起來。

「是啊!呂姑娘長得俏,有好幾戶人家托我說合這門親事,只是呂姑娘卻總搖頭,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女人家嘛,嫁個人終身有靠,省得這麼辛苦。再說那幾戶中意她的人家,條件都還不錯,一個是城西徐員外的公子,還有城南雜貨鋪的小開,另外一個更不得了,是知縣老爺的小舅子……」孫大娘滔滔不絕、如數家珍,絲毫沒注意到莊嚴愈聚愈攏的眉峰。

「……哎!對了,公子是呂姑娘的什麼人,找她作啥?」口沫橫飛大半天,孫

大娘總算想起該問問眼前俊鮑子的來歷。瞧他一表人才、衣飾考究,分明是大富人家子弟。

「我叫莊嚴,是呂姑娘的……朋友。」

「莊嚴?!是……是城東南京莊家的……大少爺麼?」孫大娘被這響亮的名頭駭了一跳,說話不覺結巴起來。

「正是區區在下。」

「嚇!呃……呵呵!」孫大娘從沒跟大富人家打過交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好呵呵傻笑。「呀!那不是呂姑娘回來了麼?」幸好這時呂文繡的身影出現在遠處巷口,孫大娘如釋重負的嚷嚷起來。

「莊大少爺,呂姑娘回來了,恕老身不陪,你們自個兒聊聊吧!」孫大娘一溜煙鑽進旁邊矮房,沒去身影。

望著漸行漸近的儷影,莊嚴一顆心逐漸飛揚,再見的喜悅,霎時盈滿他胸腔之間。他竟如此熱切地渴盼與她再次相會,連自己都覺意外;從來沒有人能在他冷硬的心房造成如此強烈的震撼。

「呂姑娘!」他欣喜地喚她,一縷情愫乍生。

呂文繡心事重重,低垂著頭走路,根本沒注意自家門口昂然卓立著一位貴客,直至莊嚴低沉的嗓音招呼她,才赫然停步。

「啊?!」她吃驚地凝注眼前俊逸不凡的男子。

「我們早上才見過面,我叫莊嚴。」莊嚴盡可能以溫和的語調自我介紹。他有一股天生懾人的氣勢,讓人在他面前總覺矮了一截,這種優勢在商場上無往不利,但平時與人交往就不若莊逸的平易近人討喜

「莊公子。」呂文繡羞澀的點頭為禮。自己早上猜測的沒錯,他果然是莊家大少。「莊公子怎會在這兒?」她可不敢認為莊嚴是來找自己的。

「我是專程來拜托姑娘的。」沒想到莊嚴的回答卻出乎她的意料。

「找我?」呂文繡睜大秋水般的一雙晶瞳。

「是的,我特地來向姑娘致謝。」

「致謝?為什麼?我不懂。」呂文繡秀麗的粉臉泛起一層迷惑。

「謝謝姑娘昨天替舍妹解圍。」莊嚴文質彬彬的深深一揖。

「我?不,我並沒做什麼,是貴府的威名嚇退那幾個小流氓。」呂文繡誠實地不敢居功。

「可是舍妹說……」莊嚴微蹙起眉心。這小丫頭竟敢唬他!把過程渲染得天花亂墜,說什麼一群小混混圍著她倆,情況十分危急,幸好呂師傅武功高強,把他們打得落花流水……害他听得緊張個半死。

「請不要怪令妹,她這麼說是出于一番好意。」

「什麼好意?」這次換成莊嚴納悶不解,因為莊蝶兒並未向他提出續聘呂文繡的要求。

「這……沒什麼。」呂文繡輕輕搖首。他這麼一說,她心里已大致有譜,三小姐並未向她兄長提出續聘自己的計畫。這樣也好,她原本就不敢有這份奢望。

這兩個女人有什麼秘密瞞著自己不成?莊嚴深邃的目光充滿研究意味地盯著呂文繡清麗的臉蛋思索。

「莊公子,您……還有其它事嗎?」呂文繡問得含蓄,不過,精明的莊嚴卻已听出她是客氣地在下逐客令。

「有,我還有一件事要與姑娘商議。」他立即接口。

「什麼事?」呂文繡內心暗自訝然。

「我們能進去再詳談嗎?」莊嚴偏頭努努嘴,示意她隔鄰半掩的門扉後,孫大娘正躲在那兒探頭探腦地窺視。

呂文繡循著他目光望去,也發現孫人娘好奇偷窺的舉動。不過,自己屋內家徒四壁,實在羞于招待貴客,她不禁遲疑。

「呂姑娘不請我進去坐坐麼?難道這是待客之道?」莊嚴笑問。

「寒舍簡陋……」呂文繡意圖推辭。

「我不嫌簡陋,這總可以吧?」莊嚴很乾脆的打斷她的話語。

呂文繡無奈,只好掏出鑰匙,開門請他入內。

※※※

莊嚴高大的身材進門時額頭差點撞上低矮的門楣,駭了呂文繡一跳。入屋後,魁梧的身軀,感覺上幾乎要塞滿狹窄的室內空間。

「莊公子,請坐。」呂文繡難為情的請他就坐。

「謝謝。」莊嚴坐進室內唯一的一張椅子。老舊的木椅仿佛承受不起他的重量似地,立即發出吱嘎聲響,一副隨時會解體的樣子,看得呂文繡心驚肉眺。

「呂姑娘也請坐呀。」為了怕她難堪,莊嚴裝出不在意的瀟灑神態,擺擺手請主人坐上——床緣。因為唯一的椅子已經讓他佔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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