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郎探春心 第23頁

莊嚴就是看準了這一點,才敢放心留下庫利斯。因為只要禁止莊蝶兒到馬房,也就等于隔離了呂文繡與庫利斯。他特別叮囑呂文繡,除了晚上睡眠時間外,她必須寸步不離莊蝶兒身邊,防止她到馬廄去。這麼一來,呂文繡也沒多少時間去找庫利斯敘舊啦。

「阿繡姐!」莊蝶兒挫折地嘟著嘴兒生悶氣。

「別悶在房里,我陪你到花園走走。或者……你要放風箏,撲蝴蝶兒,蕩秋千?」呂文繡耐心地哄她。

「那些我早玩膩了,我只想——學騎馬兒。」

「騎馬?大少爺不會答應的。」

「為什麼我做任何事,都得經過大哥同意?!」莊蝶兒不平地埋怨。

「大少爺也是為你好呀。」呂文繡只能這麼勸她。

「什麼事是對我好或不好,旁人心中自以為是的那把尺量得準麼?」莊蝶兒深深嘆了一口氣。

「這……」呂文繡也無語。

「阿繡姐,你在草原成長,一定會騎馬,對不對?」莊蝶兒靜默半晌,又開口,話題還是繞著馬兒轉。

「那當然,我們成天與牛羊馬群為伍,騎馬可是草原兒女不可或缺的生活技能之一。」

「阿繡姐能騎馬,為什麼我就騎不得?」

「生活環境不同。在寬闊的大草原上,沒有馬匹代步是行不得的,那是一種運輸工具。但你是千金小姐,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當然也沒學騎馬的必要,況且閨閣騎馬似與南方漢人社會禮俗不合。」

「我寧可當個回疆女子,擁有可供快意馳騁的大片原野,也不願做個千金小姐,活像被囚在鳥籠里的金絲雀,失去自在邀游的浩瀚天空。」莊蝶兒似乎有感而發。

「蝶兒……」呂文繡心中無限欷歐,不知該如何慰藉她的怨懟。

草原上的兒女,雖擁有任意揮灑的空間,卻必須忍受貧瘠的生活環境;而莊蝶兒生長于富貴之家,則受到種種禮教的禁錮與束縛。有得必有失,人生本就無法十全十美,不是嗎?

※※※

夜晚亥時,莊蝶兒已經睡下,陪伴她一整日的呂文繡,才悄然離開「彩蝶樓」。穿過亭榭山岩、奼紫嫣紅的花園,剛步上紅欄五柱的曲廊,就赫見一個高大身影,斜倚在雕欄上,目光炯炯凝睇緩步而來的呂文繡。

他,竟然是——莊嚴!呂文繡訝然止步。

「阿繡!」莊嚴直起頑長的身軀招呼。

「阿嚴,你還沒睡?」呂文繡也輕語淺笑問候。

「嗯,我在等你。」莊嚴語調更顯低柔。

「等我?」呂文繡一臉困惑神色,楞然發問︰「有什麼事嗎?」她一顆心陡然如小鹿亂撞般怦跳不止。

「你會騎馬吧?」

「呃……會呀。」呂文繡有點意外,早上莊蝶兒才提過騎馬的事兒,怎地這麼

巧,莊嚴也突然談起這個話題。

「回南方後,你騎過馬嗎?」

「沒有,回江南後沒什麼機會騎馬。」

「如果有機會,你願意再次享受馳騁之樂嗎?」

「在這兒,我哪來騎乘馬匹的機會?」呂文繡輕笑起來,頰邊梨渦襯托出笑容更加甜美,莊嚴的目光立即被她的笑靨深深吸引住,俊逸的臉透苦一絲迷亂,腳步也不由自主地朝她走近。

「只要你想騎,就有機會。」他隱藏在濃密眼睫後的眸子,盛載著無盡的柔情俯視她。

「是嗎?」呂文繡心中一凜,身上每根寒毛都可以感受那發自男性身上特殊的氣息逼近,幾至千擾她的呼吸。

「嗯,我每天清晨都會到山郊跑馬,你願意的話,可以一道前往。」拐彎抹角半天,莊嚴總算正式提出邀請。

「嘎?!」呂文繡被這突如其來的邀約怔住。

「怎麼樣?你願意陪我一起跑馬嗎?」莊嚴緊張得一顆心幾乎提到喉間,他唯恐听到拒絕的話,那樣他會很失望的。

「我……這……不太好吧?」呂文繡囁嚅著回絕。

「你所謂的不太好,有什麼理由嗎?」她終究還是拒絕了自己,莊嚴內心立即被一股深沉的失望侵襲,眼神也隨之黯淡下來。

「呃……我要陪蝶兒……」慌亂中,她信口搪塞。

「我們跑馬回來,她還在睡大覺呢。」

「那……我也不太習慣……早起。」再換一個藉口推辭。

「是嗎?你不是五更時分就起床看書、練字?」莊嚴拆穿她說謊。

「哦……是呀,所以我不能陪您去騎馬。」呂文繡尷尬無比,只好再順勢改個說詞,心里卻詫異得緊——奇怪,他怎麼對自己的起居作息了若指掌?

「看書、練字等蝶兒午睡時間再做就可以了呀。」言下之意,呂文繡非答應不可。

「這……」呂文繡詞窮了。

「馬廄里的駿馬任你挑選,若你想騎『魔神』,我也不反對。」莊嚴連最心愛的坐騎都願意割愛,他可從沒如此討好過任何一位女子,只盼佳人切莫辜負他一番、心意。

「魔神?那是新購進的西域名馬,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

「是蝶兒听莊元說的。」

「沒錯,那確是一匹名駒,你不想見見它嗎?」莊嚴極力鼓勵。

「蝶兒很想見它。」呂文繡卻把話岔開。

莊嚴對她的顧左右而言它不悅地糾起濃眉。「我說過,蝶兒不準接近馬廄,當然不能看『魔神』。」

「那……我們早上帶她一起去跑馬吧,她很想學騎馬。」如果非陪莊嚴跑馬不可,呂文繡也希望不要與他單獨相處,拉著蝶兒作陪,才能避免獨自面對他時的不安。

「她是大家閨秀,騎馬成何體統。」莊嚴予以駁斥。

這是什麼意思?他這話豈非有雙重標準?大家閨秀不能騎馬,那在他心目中,自己是個野丫頭嘍?溫馴的呂文繡內心不免也有抗議的聲浪。

「明天清晨寅時,我在大門口等你。」見她沉默以對,莊嚴逕自做了個結論。

如此看來,所謂征求意見,不過是徒具形式,意思意思一下罷了。他心中早有定見,要她一同到山郊跑馬,答應最好,不答應也不成。反正,莊嚴是老板,呂文繡是夥計,能不敬謹遵命嗎?

呂文繡惶惑不已,沒想到自己又無端多出一項工作——陪大少爺山郊跑馬。天哪!這對她而言,可真是一件苦差事呀!因為面對冷厲的莊嚴,她內心總有一份無措與茫然。

莊嚴堅毅的臉龐上,那雙能融化金石的眼神則是熱切地凝視著她。他心中已擬妥計畫,準備開始采取行動攻陷佳人芳心,邀她跑馬不過是計畫的第一步罷了。

為了怕呂文繡與庫利斯一道離開莊府,莊嚴勉為其難同意留下「情敵」,其實是有一點冒險的。雖然利用小妹暫時隔絕了他倆會面,但終非長久之計。他成天擔心呂文繡與庫利斯會「舊情復燃」,連在外頭忙生意,都還惦記著家中情況,簡直

如芒剌在背坐立難安,故而決定及早展開攻勢,以免夜長夢多。

呂文繡從早到晚陪伴在莊蝶兒身側,自己也成天在外忙生意,莊府里頭又是僕婦眾多,難免人多嘴雜,兩人獨處的機會有限。莊嚴思前想後,似乎只有每天清晨山郊跑馬的時段才能不受千擾地與伊人相處,因此他特地等在曲廊上邀約呂文繡。

雖然呂文繡回絕的態度令他大失所望,最終不得不以「主子」的優勢地位強人所難,但,莊嚴還是滿懷信心,準備以自己一貫的堅決意志來完成心願,他已經開始期待著未來每個清晨的歡樂時光到來。

※※※

紫金山,因山上時有紫氣而聞名,為南京郊外第一山。登臨遠眺可極目千里,俯瞰平原則阡陌、綠水盡收眼底。由于紫金山鍾靈毓秀,深獲莊嚴青睞,因此,他每日清晨的跑馬地點,即選擇在紫金山野馳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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