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旅行 第22頁

「那個時候,我無法顧慮到你。」冷了聲音,她望向窗外,假裝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听著她的話語,他握住方向盤的手指頭緊縮,指間捧出正片蒼白。

他火大、震怒,氣到想揪住她的雙肩狠力搖晃,但是……怎麼舍得?她是他的依依啊,是他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女人。

十年了,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對她說、有滿腔的熱情想讓她接受,他為愛听故事的依依準備了滿倉庫的故事,他是那樣熱切地等待這一天,怎舍得凶她、罵她、狠狠搖晃她?

在眾多的怒氣背後,他真正想做的是包容,包容她所有過錯、包容她的拋棄、包容她忘記他的諄諄叮嚀……他想一笑眠恩仇,然後用太空梭般的飛快速度,把兩人帶回依依、不舍的承諾當中。

所以……盧歙緊閉上眼楮,吸氣吐氣,努力用過去的點點滴滴來鼓吹自己,咽下無益的憤怒。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就算依依有過錯,他也要全數原諒,因為緣分難求。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必須用體貼取代憤慨、用寬容代替怨恨,他要和她追求的是幸福,不是計算過去誰對誰不起。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那不是依依的錯,當年依依那麼小,小到無力承擔母親的事,她忽略自己是理所當然。

他在心里對自己說︰放下過去吧,與其執意憤怒,不如珍惜得來不易的相聚,倘若過去的分離是因為太年輕而犯下的錯誤,那麼他該做的是彌補,而不是造就第二次分離。

所以現在,他最應該告訴她的話是——我從來沒有忘記你對浪漫的定義,十年來,不管我在不在你身邊,眼里心里都只在乎你一個人。

在一段漫長的靜默過後,他終于開口,「阿姨呢,她還好嗎?」

「從開刀房出來後,她昏迷了五個月,因為骨折的右腿沒辦法做復健,因此有些萎縮,不過復健後已經看不出車禍痕跡。」

「在阿姨康復後,你為什麼沒想過和我聯絡?」

因為她必須對上天守信,但是這話她說不出口,只慘淡一笑,低頭。「我們只不過是朋友。」

只不過是朋友?

他的鼓吹、他拚命壓下的憤憊,因為這句話,再無法壓抑,他猛地踩住煞車,憤然轉身,額間青筋畢露、滿目驚怒轉為失望。

「我們只不過是朋友?你怎麼可以這樣講,你忘記了嗎?那年在墾丁我們是怎麼約定的?」

「我沒忘,我們約定,如果你回來,我身邊沒有男朋友,就交往吧。很可惜當時我身邊已經有別的男人,所以約定不算數。對不起,我還是堅持那句——我們只不過是朋友。」

吞下喉間酸澀,她不敢迎視他深湛目光,怕一接觸,眼楮會出賣自己。

「所以那個男人在你作惡夢的時候待在你身邊?所以你不再需要我的安慰?所以你不在乎我的擔心、我的憂慮?」緩緩搖頭,他的眼底浮起深深悲涼。

說到底,從頭到尾只是他一廂情願?

真是白痴呵!十年,他獨自遵守了十年的諾言,這何其可笑。

愚蠢至極!他想盡辦法尋找原諒她的理由,可人家根本不需要。

笨蛋!他謹慎維護、珍視無比的感情,對她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友情。

苦笑著,他的嘴角處扯出一道生硬的曲線,似自諷又似自謗。

「不然呢?你在千里之外,我哭、我痛、我傷、我需要肩膀的時候,你能為我做什麼?」

劉若依抬眸望向遠處。滿口謊言酸楚了她的心,她千百個不願意但是,對不起,他們之間就只能是這樣了,不會再有下文,所以追不追出答案不重要,他們要做的,是把今日的重逢當成過眼雲煙,從此各過各的生活、各自平安。

打開車門,她速速下車,逃難似的逃開他身邊。

盧歙怔怔看著她疾奔,喃喃自問︰這才是真正的原因?所以她不回信、斷絕音訊、徹頭徹底把他忘記,就因為他遠在千里之外?

她可以說的啊,告訴他,她面臨困境,告訴他,她需要一個寬闊的肩膀,告訴他,她傷她痛、她需要力量支援。

那麼,就算會因此讓父母大姊失望,他也要放棄一切跑回台灣,但她怎麼可以半句話不說,就把他否決掉?不公平……

理智當機,不知不覺間,盧歙下車,腳步加快速度,追逐她的腳步。

他不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什麼意義,她已經把分手的理由和原因說分明,聰明的話他應該揚長而去,而不是巴巴地像只流浪狗,明知道已經被拋棄,還不肯死心。

可是……他身不由己。

盧歙並沒有追得太遠,就發現她停在一間幼稚園前面。

為什麼她會來這個地方?疑問句在腦間形成,隨即他就看見一個粉女敕的小女生朝著她跑去,張著口大聲喊,「媽咪!」

倏地,全身血液抽離,說不出是驚愕還是絕望,心底似乎是壓了什麼沉重的東西,令他窒了呼吸。

第7章(1)

一聲媽咪讓盧歙定格,像被點穴似的,他一動不動,心中涌起的情緒多到他承受不起。

那個能讓她倚靠的肩膀,已經得到她的終生約定?在他四處尋覓的幾年里,她的感情、她的生活已經有了歸依?她已為人妻為人母,她的世界不再有他涉足的空間?

難怪她要逃開自己,難怪她不給他音訊,難怪她要當他是陌路人,難怪她認定他們只不過是朋友。

下意識的,他挪動腳步來到依依身邊,下意識的,他看向小女孩的臉。他有一整本依依的照片,而女孩的眉宇和依依小時候有幾分相似……當然相似,她是她的女兒啊……

不知道打哪來的一鍋熱油,就這樣兜頭澆下,燒灼了他的心、焦黑了他的知覺神經,讓他被淹沒在無盡的絕望里。

怎麼辦?她已經有女兒了;怎麼辦?他和她只能是朋友;怎麼辦?他想要的一生一世已經葬送目光里閃爍著太多難解抑郁,他只能定定地、定定看著眼前的母女。

恍惚間,一個小小的手掌握住他的手指頭,回過神,他對上一雙充滿好奇的眼楮。他記得依依也有過這樣的眼神,在他對她講故事的時候。

「叔叔,你是我媽咪的男朋友嗎?」栩栩拉著他的手,輕輕搖晃。

听見她的話,劉若依迅速把她抓到自己身邊,捂住她的嘴,用眼神警告她不許亂說。

不過太遲了,盧歙已經听見她的問句。她說媽咪的男朋友?

這話沒有邏輯,媽咪應該忠于爹地,不會和男朋友在一起,正常小孩不會希望母親身邊有別的男人,正常小孩也不會在講到「媽咪的男朋友」時,面露希冀。

難道是那個「肩膀」變心,她恢復單身?

簡短的一句話透露出盧歙想要的訊息,同時驅逐了他的失意,頓時,他的氣管順暢起來。

不過……還不夠,他需要更多的資訊來確定,他和依依的感情還能繼續成立。

他蹲,從依依手中把被捂住嘴的女孩搶過來,看著她,清冷的雙眼浮上一層暖意。

「叔叔,你喜歡我媽咪嗎?」栩栩的嘴巴重獲自由後,忙不迭問。

眼角余光發現劉若依又要過來阻止,盧歙連忙抱起小女孩,飛快跑開幾步,直到她只是怒瞪兩人,不再追過來為止。

他瞄了一眼依依後,向小女孩追問︰「如果我喜歡的話會怎樣?不喜歡的話又怎樣?」

「如果你喜歡媽咪就太棒了,我媽咪很凶,男生都怕她,要是她嫁不出去,以後我就要辛苦賺錢養她了。可是如果你不喜歡她的話……」她小大人似的上下打量他,笑彎月眉。「很可惜欸,叔叔好帥,不然,如果你不喜歡媽咪,等我長大再嫁給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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