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這樣子對你說的?」
「對,如果你願意見見他,你會明白他有多愛你。」
她沒回應,低下頭。他的說服力太強,再多講幾句,說不定她真會胡里胡涂對他說︰好吧,我們從頭來過。
但他不允許她不被說服,沒再說下去,反而勾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他。
「依依,請你相信,我和你在一起不會傷害到任何人,只會讓愛我們的人更幸福,因為他們比你我更在乎我們的快樂。」
聞言,劉若依卻垂下眉睫,她沒有他的自信。
盧歙嘆息。他明白這是長期抗戰的第一役,不能期待全面勝利,好吧,先退回朋友界線,從原點起跑。
于是他松開她的下巴、拉起她的手,輕聲說︰「我們走吧。」
她下意識想縮回手,但他不允許。「你要帶我去哪里,我穿成這樣……」
「放心,沒有人會看見,只要十步就到了。」
然後他果真低聲數起來,一、二、三……十,他來到隔壁門前推開大門,在牆邊按下按鈕,瞬間,幾個大型探照燈同時亮起來。
她看見滿園子的花花草草,幾百朵小小的茉莉花在牆邊盛放,空氣中彌漫著甜蜜香氣,扶桑花紅紅的花苞沉睡似地垂下頭,樹蘭在綠色葉子間,露出點點女敕黃,玫瑰花在風中招搖,香水百合、合歡、繡球……多到令人目不暇給的鮮花,令她看見他實現的諾言。
「你……」
「你守諾,照顧刺刺整整十年,我也守諾,給你種一整座花園,依依,這是你的花園。」
「這個房子是你買下來的?」
「嗯。」
「曜林百貨……」
「與曜林百貨無關。當年你不給我回信、不接電話,我急得像熱鍋螞蟻,卻因身邊沒有錢,沒辦法買機票飛回台灣,我第一次覺得,錢很重要,所以回國時,我約了三個同學到台灣創業,我白天進曜林,晚上和同學一起打拚,我們開創了自己的服飾品牌。
「原本走的是美式風格,針對青少年做的設計,現在多了高級淑女服飾,去年進攻大陸市場,有不錯的成績,今年我們希望創立一個鞋廠,而你,是我主要的挖角對象。」
所以那天他不是隨口說說?
「那里頭沒有曜林百貨的資金?」
「劉若依,你太瞧不起人了,下次見到姊夫時你大可問他,我有沒有把在美國念書的生活費和學費全部還給他?」
才五年就還清了學費、創立事業,還能夠買下大宅,他果然是個優秀人物。想當年,她老想在成績上頭和他較量,可出了社會,能力見真章,她啊……什麼都不是。自卑感頓時在心底升起。
「怎樣?」他斜她一眼。
「什麼怎樣?」
「考不考慮我的挖角?」
「我必須現在回答嗎?」
「不必,我可以給你三天考慮。不過我把話說在前頭,如果你肯加入,第一,你可以擁有公司百分之三十的股權,但卻拿不到太高薪水,只有保障的基本底薪;第二,你的工作量會大到嚇人,除了設計,統整、行銷……每個部分你都要踫;第三,如果鞋廠成功了,你有權利買下其他的股份。」
第9章(2)
他承認利用了她的好勝,利用她處處想與他較量的心思,他給她機會,讓她可以展現實力與自己齊屑。
听起來很有挑戰性,劉若依心動,卻不敢馬上行動。她需要想的事情太多,決定不可以在這個當頭貿然做下。「我會好好考慮的。」
「好,反正你有三天的時間,現在進屋吧。」
「做什麼?」
「喝烏龍茶的時間到了。」
听到他的話,她有幾分錯愕。
看她的表情,盧歙怪模怪樣起來。「不會吧,我離開之後你就不喝茶了?」
「現在太晚,喝了茶會睡不著。」她替自己找借口。
「那正好,我們會有一整個晚上的時間說話。」
他不由分說拉她進屋,泡了一大壺冷泡茶,和她窩在同一張沙發上說話。
他問︰「你覺得愛情該是犧牲還是佔有?」
這次,她沒有保持沉默,回答他,「只為對方犧牲的愛情太委屈,若是長期得不到回報,那愛情早晚會消磨殆盡,而佔有的愛情太辛苦,就算拚了命頂多能佔有對方的財富或rou體,佔有不了對方的思想。所以愛情既不是犧牲、也不是佔有,我覺得愛情是空間,給對方喘息也放自己安心,只有兩個人都心平氣和,愛情才不會離散得太快。」
他又問︰「二十歲女生和三十歲女人要的男人有什麼不同?」
她想了想,回答,「三十歲的女生要的是燦爛張揚、讓人嫉妒的愛情,所以她會找最帥的男生,他最好有部可以炫耀的車子,更要時常帶著花來接送她上下班,因為她需要別人的妒意來維持一段愛情。
「三十歲的女人想要安定,想被寵愛和遷就,男人不一定要帥,但要有足夠的經濟能力可以使生活穩定,不必開法拉利,但偶爾要在她累得說不出話時,送她回家。
「如果用鞋子做比喻,二十歲的女生要的是別人看見就會眼楮一亮,羨慕到尖叫的鞋子,就算它是不合腳、很傷膝蓋的高跟鞋也沒關系;三十歲的女人有足夠的自信,她不需要靠一雙鞋子贏得驕傲,她靠的是腦袋里的東西,所以鞋子要好穿、耐磨、不夾腳。」
听完,接著他又問了許多和愛情有關的問題。他不是拿她當愛情顧問,而是企圖問出二十八歲的她想要一段怎樣的愛情,然後在明天清晨,開始為他們的愛情做新布局。
*****
盧歙不再送花、送禮物,因為他想當一雙好穿、耐磨、不夾腳的鞋子;他不再緊迫盯人,不犧牲、不佔有,他給依依空間,也試著讓自己安心;他不勉強她做任何不想做的事,他只在她想做的事上面幫忙她、輕輕推上一把。
他出現的時機,永遠是在她最累、最需要依靠的情況下,他不送她禮物卻送安心,他和她討論所有事情,給她合宜的建議,然後一點一點,慢慢把她拉進自己的生活里,也悄悄地,把自己塞進她的生活中心。
餅了很久以後劉若依才明白,他間的那些問題不是臨時起意,也不是隨口找話題,他是用它們來做統計分析,試著分析出年近三十的她,需要一個怎樣的不舍,然後,改造自己。
六個月了,她進入他的鞋廠,從早忙到晚,不是董事長卻做了董事長、經理、設計長的工作,要不是只有兩只手,她大概連女工裁縫部分都做了,雖然只讀基本底薪,但她忙得很起勁,好像出社會多年來,她現在才真正開始發揮自己的實力。
有時候她會和他較勁,偷偷地把鞋廠和成衣公司的業績拿來做比較,那感覺和當年與他比成績很像。
偶爾,她會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里喝一杯冷泡茶,喃念著多年前的句子——
如果我是開水,你是茶葉,那麼你的香郁,必須依賴我的無味。
曾經以為香郁已經不復存在,直到他的無味出現,她又有了依賴,有了他的分享可依賴,她的快樂喜悅應運而生;有了他的贊美可依賴,她的自信出現……不知不覺間,獨立自主的劉若依又戀上他這依賴。
他不急著逼她去面對白色,卻不時告訴她,十幾年來Dad她的思念。
他說︰「姊夫資助了許多貧童,他相信好心會有好報,他對別人的孩子付出愛心,也會有別人對他的女兒盡心。」
他說︰「大姊經常看見姊夫抱著你和阿姨的照片偷偷垂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