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我向他宣布。
「錯?」他不服氣。
「放心,我會給你一點兒時間。從明天起的三天之內,你要給我答案。你不能只說答案,否則便很容易猜中。答案必須有合理的解釋。要是你答不出來,我會把答案告訴你,那就代表我贏。」我說。
「到時你沒答案,那怎麼辦?」他也不笨。
我拎起地上的書包,一邊走下台階一邊對他說︰
「我的答案會讓你心服口服。」
他深信不疑,一副懊惱的樣子。
我靈光一閃,停下來,轉頭跟他說︰
「這樣吧,這三天,我們每天晚上六點鐘在租書店對面的小鮑園見面,每一天,我會給你一個提示。」
「好。」他竟然爽快地答應。
我猜得沒錯,其他的誘惑對大熊也許不管用,但是,要他解開一個謎題,他是沒法抗拒的。這個傻瓜,為了解謎,他甚至會不惜冒上失身的危險。
這三天之內,他腦子里只會有雞和雞蛋。三天之後,即使他準確無誤地說出答案,我也還是賺到三天跟他約會的時光。要是星一把跟蹤當成禮物送給我,那麼,這三天便是我送給自己的禮物,縱使我並沒有必勝的把握。
第二章三天之約
1
第一天。
前一天晚上,我本來已經選好了這天要穿的衣服。
然而,放學之後回到家里,把衣服套在身上,望著鏡中的自己,我突然發覺今天整個人的狀態、臉色、氣質、眼神、側影、背影,還有咧嘴而笑、羞人答答的笑、梨渦淺笑的樣子等等各方面,穿起這身衣服都不好看。天啊!我為什麼會買呢?
我只好從頭再挑衣服。可是,試了一大堆衣服之後。我最後還是穿上我常穿的一件胸前有圖案的綠色汗衫、牛仔短裙和一雙白布鞋出門。臨行前抓了一本雜志塞進布包里。~六點整,我來到小鮑園,繞著小噴泉踱步。泉水嘩啦嘩啦地飛落,我覺得自己的心好像也撲通撲通地跳。
這時,一顆水珠濺進我眼里,我眨了眨眼楮,看到老遠朝我走來的大熊。我連忙望著另一邊,又低頭望了望地下,假裝我沒看到他。
等到他走近,我才抬起頭,好像剛剛發現他的樣子。這是我和大熊第一次的約會,他身上還穿著校服,罩上深藍色的套頭羊毛衫,背著那個大石頭書包,白襯衫從褲頭里走了出來。
「我想到了!」他胸有成竹地說。
「答案是什麼?」我問他說。
「先有雞。」他說。
「為什麼?」
「你沒看過《侏羅紀公園》嗎?雞是由恐龍進化而成的。」
「呃?」
「恐龍是許多鳥類的始祖,雞也曾經是鳥吧?恐龍族中有一種體積最小的飛龍,樣子很像雞。冰河時期,恐龍族為了生存下去,體積不斷縮小,原本的四只爪變成兩只爪,然後就變成我們現在吃的雞。」他說時一副信心十足的樣子。
「錯!」我禁不住咧嘴笑了。
「為什麼?」他一臉不服氣。
「那並不能證明先有雞。恐龍不也是從蛋孵出來的嗎?那麼,到底是先有恐龍還是先有恐龍蛋呢?況且,雞由恐龍進化而成,也只是一個傳說。」我說。
他皺著眉苦思,卻又無法反駁我。
「那麼,提示呢?」他問我。
「我肚子餓,我們去吃點東西再說吧。」我把雜志從布包里拿出來,翻到折了角的一頁給他看,說︰「這里介紹一家新開的‘古墓餐廳’,學生有優惠呢!」
「古墓?」他怔了一下。
「你害怕嗎?」
「才不會。」
「那麼,快走吧。」我走在前頭說。
「古墓餐廳」在地底,地面有一條陡斜陰暗的樓梯通往餐廳。我和大熊走下涂敷灰泥的梯級,梯級兩旁粗糙的牆壁上掛著電子火炬,微弱的光僅僅照亮著前面幾步路,一陣陰森森的氣氛襲來。
終于到了地底,那兒有兩扇灰色圓拱形對開的活板門,上面銹跡斑駁,布滿蜘蛛網,門廊上俯伏著兩只樣貌猙獰的黑蝙蝠,跟真的很像。接待處是一塊覆滿了灰色苔蘚的長方形石碑,上面刻著「古墓」兩個字。一男一女的接待員身上穿著祭司的束腰黑長袍,頭罩黑色兜帽,兩個人都有隆起的駝背,腰上同樣掛著一個半月形的金屬塊,看來像護身符。
那位女祭司臉上罩著烏雲,冷冷地問我們︰「兩位是來盜墓吧?」
「呃?」我和大熊同時應了一聲,又對望了一眼,然後像搗蒜般點頭。
「跟我來。」女祭司的聲音依然沒有半點感情。從石
碑後面拿出一個電子火把微微高舉起來。
她推開活板門,門嗄吱嘎吱地響,里面黑天黑地的,全靠火把照亮。我和大熊緊緊跟著她。
活板門後面是一條古怪的隧道,地磚長出雜草,枯葉遍布。龜裂的石牆上有忽長忽短的鬼影晃動,裂縫中映射出詭異的藍光。
「你為什麼挑這麼黑的地方來?」大熊跟我說話,回音久久不散。
「我怎知道這麼黑?」我听見了自己的回音。
隧道的盡頭微光飄逝,傳來淒厲幽怨的一把女聲。
唱著令人毛骨悚然的歌。
「你猜她的駝背是真的還是假的?」我指了指前面女祭司的背,小聲問大熊。
「不知道。」他小聲回答。
我好奇地伸出食指輕輕戳了女祭司的駝背一下。
「哎唷!」她突然慘叫一聲。
「嗚哇!」我尖叫,跟大熊兩個人嚇得同時彈了開來。
那個手持火把的女祭司轉過頭來,臉孔縮在帽兜里,陰沉沉好像找晦氣似的,盯著我和大熊,說︰「假的也不要亂戳嘛!」
我吐了吐舌頭,朝大熊笑了笑,他正好也跟我笑。
我們還是頭一次那麼有默契。
穿過迂回的隧道,終于進入墓室。這兒坐滿了客人。籠罩在紫藍色暗影中的陌生臉孔看起來都有點詭異。我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抬頭看到圓穹頂上倒掛著更多齜牙咧嘴的黑蝙蝠,像老鼠的小眼楮會發光似的。沒窗戶的灰牆上繪上奇異的壁畫,全都是長了翅膀的男人、女人和怪獸。藍焰飄搖的電子火炬懸掛壁上,牆身的破洞棲息著一只只栩栩如生的貓頭鷹,全都瞪著一雙驚恐的大眼楮,好像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東西。
墓室中央隆起了一個黑石小圓丘,看來便是陵墓。
陵墓旁邊擱著一個生銹的藏寶箱,裝著骸鼻、珠寶和劍。
駝背女祭司領我們到一個正立方體的黑石墓冢,那就是餐桌。然後,我們在一張有如墓碑、背後蛛網攀結的黑石椅子上坐了下來。這時,一個作祭司打扮的男服務生如鬼魅般貼著牆縮頭縮腦地走來,丟給我們一張蝙蝠形狀的黑底紅字菜單,一臉寒霜地問我和大熊︰「點什麼菜?」
在這里工作有個好處,就是不需要對客人笑。
我們就著壁上火炬的微光看菜單。我點了「古墓飛尸」。那是石頭烤雞翅膀。大熊點的「死亡沼澤」是墨魚汁煮天使面。我們又各自要了一杯「古墓血飲」,那是紅莓冰。
祭司腰間那個半月形的金屬塊原來是點火器,男祭司用它來點亮了我們墓冢上那個灰色蛛網燭台。
「你為什麼由得鸚鵡在屋里亂飛?」我問大熊。
「皮皮喜歡自由。」他笑笑說。
「它是什麼鸚鵡?」
「葵花。」他回答說。
這時,我們要的「古墓血飲」來了,裝在一個瞪眼貓頭鷹形狀的銀杯子里,顏色鮮紅如血。我啜了一口。
味道倒也不錯。
我舐了舐嘴邊的紅莓汁,問大熊︰「皮皮會說話嗎?」
他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