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里的幸福餅 第6頁

"我是念建築的,在建築師樓工作。""建築?一個建築師跑去當時裝設計師?""時裝也是一種建築,唯一不同的是時裝是會走動的建築物。"

"我只是個做衣服的人,我是裁縫的女兒。""怪不得你的基本功那麼好。"沒想到他居然稱贊我。

"可是,你的境界還不夠。"他吃過燒鵝,仔細地把骨頭包起來。

"怎樣可以提升自己的境界?""你想知道嗎?"我點頭。

他笑了一下,然後閉上眼楮睡覺。

真給他氣死。

雖說是設計界的新秀比賽,但是對手們的設計都十分出色。在那個地方,我忽然覺得自己很渺小。

結果,很合理地,我輸了,什麼名次也拿不到。雖然口里不承認想贏,但是我是想贏的。

苞楊弘念一起回到酒店,我跟他說︰"對不起,我輸了。""我早就知道你會輸。"他冷冷地說,然後撇下我一個人在大堂。

我沖上自己的房間,忍著眼淚,告訴自己不要哭,不要給楊弘念看扁。

這個時候,電話鈴聲響起,我拿起話筒︰"誰?""是周蜻蜓嗎?""我是。你是誰?""我是徐文治——""是你?"

"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特輯拿了金獎。""恭喜你。""你呢?你怎麼樣?""我輸了。"我拿著話筒哽咽。

"不要這樣,你不是說,能到巴黎參賽已經很不錯嗎?"他在電話那邊廂安慰我。他愈安慰,我愈傷心。

"听我說,你並沒有失去些什麼,你得的比失的多。"他說。

"謝謝你。""行嗎?""我沒事的。""那我掛線了。""嗯。"我抹干眼淚。

"再見。祝你永遠不要悲傷。""謝謝你。"雖然輸了,能夠听到文治的安慰,卻好象是贏了。

第二天晚上,我退了房間,準備坐夜車到倫敦。

我不知道是否應該跟楊弘念說一聲,雖然他那樣可惡,但他畢竟和我一道來的,我一聲不響地離開,好象說不過去。

我走上楊弘念的房間,敲他的門,他睡眼惺忪出來開門。

"什麼事?"他冷冷地問我。

"通知你一聲,我要走了。""你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吵醒我?""對不起。"我難堪地離開走廊。

他砰然把門關上。

我愈想愈不甘心,掉頭走回去,再敲他的門。

他打開門,見到又是我,有點愕然。

"就是因為我輸了,所以你用這種態度對我?"我問他。

"我討厭失敗,連帶失敗的人我也討厭。""我會贏給你看的。"我悻悻然說完,掉頭就走,听到他砰然把門關上的聲音。

我憋著一肚了氣,正要離開酒店的時候,大堂的接線生叫住我︰"周小姐,有電話找你,你還要不要听?"我飛奔上去接電話,是文治。

"你好了點沒有?"他問我。

沒想到是他,我還以為是楊弘念良心發現,打電話到大堂跟我道歉,我真是天真。

我努力壓抑自己的淚水。

"我現在就要坐夜車去倫敦。"我說。

"路上小心。"他笑說。

"你可以等我回來嗎?回來之後,我有話要跟你說。"回去之後,我要告訴他,我喜歡他。

"嗯。"他應了一聲,彷佛已猜到我要說什麼。

"我要走了。"我說。

"再見。""謝謝。"在從巴黎開往倫敦的夜車上,都是些孤單的旅客,可是我不再孤單。

在倫敦,我用身上所有的錢買下一個小小的銀色的相架,相架可以放三張大小苞郵票一樣的照片。相架的左上角有一個長著翅膀的小仙女,她是英國一套膾炙人口的卡通片里的主角花仙子。相架上,刻著兩句詩,如果譯成中文,大概就是這個意思︰葉散的時候,你明白歡聚,花謝的時候,你明白青春。

五天之後,回到香港的家里,我正想打電話給文治,良湄的電話卻首先打來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找了你很多次。""剛剛才到,什麼事?""徐文治進了醫院。""為什麼?"我嚇了一跳。

"他前天采訪新聞時,從高台掉下來,跌傷了頭。""他現在怎麼樣?"

"他昏迷了一整天,昨天才醒來,醫生替他做了計算機掃描,幸虧腦部沒有受傷。"我松了一口氣,問良湄︰"他住在哪一家醫院?"我拿著準備送給他的相架,匆匆趕去醫院。只是,我從沒想過,走進病房時,我看到一個年輕女人,坐在床沿,正喂他吃稀粥。

那一剎,我不知道應該立刻離開還是留下來,但是他身邊的女人剛好回頭看到了我。

"你找誰?"女人站起來問我。

頭部包扎著的文治,看到了我,很愕然。

我結結巴巴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讓我來介紹——"文治撐著虛弱的身體說,"這是我的同事周蜻蜓,這是曹雪莉。""你也是報告新聞的嗎?"曹雪莉問我。

"我報告天氣。"我說。

"哦。"她上下打量我,彷佛要從中找出我和文治的關系。

"請坐。"文治結結巴巴的跟我說。

"不了,我還有事要辦。"我把原本想送給他的相架放在身後,"良湄說你進了醫院,所以我來看看,你沒什麼吧?"

"沒什麼了,謝謝你關心。"曹雪莉代替他回答。

"那就好了,我有事,我先走。"我裝著真的有事要去辦的樣子。

"再見。"曹雪莉說。

文治只是巴巴的望著我。

"謝謝。"我匆匆走出病房。

出去的時候,方維志剛好進來。

"蜻蜓——"他叫了我一聲。

我頭也不回地離開走廊。

本來打算要跟文治說的話,已經太遲了,也許,我應該慶幸還沒有開口。

我在醫院外面等車,方維志從醫院出來。

"哥哥。"我叫了他一聲,我習慣跟良湄一樣,叫他哥哥。

"什麼時候回來的?"他問我。

"今天下午。""在巴黎的比賽怎麼樣?""我輸了。"

"哦,還有很多機會啊。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麼東西?"我指著我手上那個用禮物盒裝著的相架。

"沒用的。"我把相架塞進皮包里。

"文治的女朋友一直住在舊金山。""是嗎?"我裝著一點也不關心。

"他們來往了一段時間,她便移民到那邊。"

"你早就知道了?"我心里怪責他不早點告訴我。在他跟高以雅請吃喜酒的那天晚上,他還取笑文治追求我。

"曹雪莉好象是一九八四年初加入英文台當記者的,她在史丹福畢業,成績很棒。幾年前移民後,就沒有再回來,我以為他們分手了。"一九八四年?如果一九八三年的時候,我答應到電視台擔任天氣報告女郎,我就比她早一步認識文治,也許一切都會不同;但那個時候,我只是個念預科的黃毛丫頭,怎可能跟念史丹福的她相比?

"他們看來很好啊。"我說。

"我也不太清楚。"他苦笑,"文治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有責任感的男人是很痛苦的。""你是說你還是說他?""兩個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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