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白馬王子 第4頁

所以,她非常珍惜目前無牽無掛、無憂無慮的生活,一點也不想再被任何人約束。

逮住一個男人有那麼重要嗎?戀愛的滋味真的一如那些書所說的那麼美妙嗎?不曾戀愛過的女人難道就白活了嗎?女人有必要汲汲營營于打扮來取悅男人嗎?所有的男人都看不見女人的內在美,只重視外在美嗎?

很不幸的,那些心萍要她看的書,那些她一向認為是邪書,現在卻頗熱們暢銷的書,給她的答案全都是!是的。

男人對女人的第一印象就是外表,外表吸引得了男人,才可能有進一步的接觸。在這個幾乎全民都受速成文化薰陶的社會,哪里還找得到願意耐心去欣賞女人的內涵與素養的男人?如果不能適應網路交際的胡亂打屁哈啦生態、不能接受合則來不合則散的交易,那就落伍了,注定成為不導電的愛情絕緣人。

真的是那樣嗎?曉晴很想證明文學名著里那些浪漫惟美、雋永純淨的愛情依然存在。惟獨當她體驗到甘醇馥郁、刻骨銘心的愛情時,她才可能放棄自由,她才可能容許另一個人介入她的生活。

周六假日,她比平常多睡了一個鐘頭,用過早餐帶雪球在住家附近散步了半個鐘頭後她回家,電梯到了十一樓,門才打開,她就听到一個小女孩的哭聲。

頭發染成紅棕色的小女孩大約只有四、五歲,小臉蛋上涕泗縱橫,哭哭啼啼地抱著一個提著大行李袋的男人的大腿。「爸爸,你不要走……媽媽不要我……你也不要我……」她的抽泣聲令人鼻酸。

「爸爸已經跟你講過好幾次了……」男人哽咽道。「爸爸不是不要你,爸爸必須去工作賺錢,才能給你買芭比女圭女圭。阿伯會照顧你。」

那個被稱為阿伯的人,顯然是她的鄰居秦克宇。他站在敞開著的鏤空不銹鋼門旁邊,古銅色的俊臉上,一向雄糾糾地舒展著的兩道濃眉此時深深皺著,慣常向上彎的唇線轉為緊繃下垂。

曉晴平生最大的樂趣之一是︰在坐公車或搭捷運時,靜靜觀察乘客的表情,揣測他們的心情。她沒有想到,這樣毫無目的的自我訓練,竟可以使她在頃刻之間把他看透,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困倦、忿怒、苦惱和無奈。他平常沒有明星架勢,並不刻意重視衣著或形象,但她也不曾見過他這副剛被吵醒,一肚子起床氣似的模樣。

他上身穿白色背心式的內衣,穿印有棕櫚樹和美女的平口短褲,赤著腳,過長的頭發蓬蓬亂亂的,看起來有點髒,下巴則滿布可能兩、三天沒刮的胡渣。她敢打賭他還沒刷牙,可是他這副邋遢相卻別有一種韻味,那叫男人味?還是頹廢味?

曉晴牽著雪球慢慢走過去,明白自己出現得不是時候,可是她別無選擇的余地,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秦克宇已經看到她,似有若無地對她輕點個頭打招呼,她如果退回電梯,不是更奇怪嗎?

「克宙,」秦克宇抬手,五指張開耙耙頭發,沒好氣地說,「我跟小玲不熟,你突然把她丟給我就要走,難怪她無法接受。我也無法接受。我一個大男人怎麼知道要如何照顧一個小女孩?更何況我還有工作要做,得不定時的上山下海,常常不在家。」

「哥,」叫克宙的男子不若秦克宇英俊,他用手背抹一下淚,令走近了瞥見他臉上兩行淚的曉晴相當震撼,近似八點檔連續劇的夸張劇情竟然就在她眼前活生生的上演。「我發誓這次我真的不是故意擺爛攤子要你收拾。」

雪球對擋路的秦克宙吠叫,曉晴趕快把不識相的雪球抱起來輕拍,哄它安靜。她發現小女孩盯著雪球看,她疼惜地給可憐的小女孩一個最友善的微笑,然後走經他們身邊,忙不迭地拿鑰匙開她的門鎖。

等到她關上第一道鏤空不銹鋼門,外面的談話聲才又再響起。不知怎地,她的好奇心大發,放下雪球後沒有關上第二道門,留了一道縫,聚精會神地傾听——

「你也許覺得很突然,事實上我從三天前就開始打電話找你,要跟你說我要上船了,可是一直聯絡不上你。」

「我們出外景去奇萊山發生意外翻車,手機不知掉到哪里,能有命回來就很幸運了;清晨回到台北,又因為司機打瞌睡,撞壞了人家的車子,真是衰事一構接一樁!我好不容易回到家,累得倒頭就睡,睡不到二十分鐘你就來了,我迷迷糊糊听你講了幾句話,還沒搞清楚狀況,你就要丟下小玲走掉。克宙,你實在太過分了!」

「我如果有別的辦法可想,一定不會來麻煩你,可是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要把小玲交給誰。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早上我約了宛華,本來只打算跟她們辭行,哪里知道宛華一看到我就劈里啪啦的罵我不管她們母女的死活,怪我沒給她生活費。我解釋說我之前失業了四個月,沒有錢可以給她,所以沒臉去見她們,現在我終于找到一艘遠洋漁船願意雇用我,等我回來一定會給她錢。可她根本不听,以為我又騙她,她把小玲和一袋行李推給我,跟檳榔攤的另一個小姐說她不干了,就騎上摩托車走掉,我完全呆住,做夢也想不到她會那麼絕。」

一個沉重的嘆氣聲,無疑的是秦克宇發出的。「當初你們離婚的時候,你堅持要撫養小玲,現在她把小玲還給你也沒錯呀。」

「那時媽媽還在,可以幫我照顧小玲呀!誰料想得到媽媽會罹患肝癌,拖不到半年就走了。」

「進來談吧!別老站在門口。」

「我要走了,我必須在一個鐘頭內趕到基隆碼頭,否則船不會等我,不把握住這次的機會,下次我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找到工作。小玲,乖,你跟阿伯進去,爸爸要去工作賺錢了。」

「我要跟爸爸去工作。」

「不行,老板會罵,這樣爸爸就不能賺錢。爸爸必須賺錢給媽媽,媽媽才會回來。」

「我要找媽媽。」小女孩又爆出哭聲。

「小玲,乖,不哭。你的包包在里面的沙發上,包包前面的小袋子里,你的健保健康手冊背後有媽媽手機的號碼,你去拿來給阿伯,請阿伯幫你打電話給媽媽。」

「好,我去拿。」

「哥,我要走了,小玲交給你,萬事拜托!」隨即響起疾行的腳步聲。

「你什麼時候回來?」

「大約三個月後。」

「什麼?!」秦克宇的吼叫聲幾乎淹沒了電梯門打開的聲音。「秦克宙,你太混蛋了!要是我不在,你會把小玲交給誰?」

「你的電話答錄機說你昨天晚上會回來……」

「爸爸……」女孩的叫聲隨著她的腳步聲響起。

「再見。」男人的道別聲後是電梯門關上的聲音。

「爸爸、爸爸……」女孩哭叫著拍打電梯的門。

「噢!我的天!」秦克宇的哀嘆聲充滿了無奈。「小玲,爸爸去工作了。走,我們去打電話給媽媽。」「嗚嗚,爸爸好壞,偷偷跑掉……嗚嗚……媽媽也好壞,騎摩托車跑掉不帶我去……嗚嗚……」

曉晴听得心里好難過,不知不覺地跟著掉淚。小玲的父母真可惡!怎麼可以如此不負責任,傷害一個無辜的孩子幼小的心靈?

「爸爸必須去工作呀!媽媽……媽媽可能有事情要辦,我們來打電話給媽媽,看看她事情辦好了沒有。」

曉晴輕輕把門關上,兩腿發軟,乏力地坐到地板上。想起自己的媽媽,霎時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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