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哦如歌 第12頁

楚捷在亞倫面前表現得頗為得體。他甚至跟亞倫學習紳士的禮貌,會幫她拉椅子、開門。亞倫摟著她拍照之後,楚捷都要求相同的待遇。也只有在拍照的時候,他才會短暫的拿下遮掩他面貌的鴨舌帽和眼鏡。

兩個早上還不熟的男人,到了下午已經成了默契不錯的朋友,他們甚至請別的游客幫他們拍一張兩個人各親她一邊臉頰的照片。被兩個大男人摟著夾親的安娜當時窘得輕聲叫︰「HELP!HILP!」

晚上他們住在天祥,吃過晚飯後,他們在飯店附近散步,找了一塊干淨的草地,三個人躺下來看星星。白天天氣好,天祥沒有空氣污染,光害又少,黑色的天幕上繁星點點,晶亮閃爍。

亞倫的天文知識是三個人里面最豐富的,他指東指西,說了一堆星星的名字,有一些連住餅美國十余年的安娜也不解,無法翻譯給楚捷听。

然後他們中英文夾雜著,輪流說笑話、說工作時遇到的趣事,再輪流唱歌。三個人的歌聲都不錯,其中當然以楚捷最好。

安娜相當意外,學歷只有高中畢業的楚捷,英文程度居然相當好,能跟亞倫對拼英文老歌,連亞倫都訝異一個台灣人竟能比一般美國人唱更多英文老歌。楚捷坦承他一開始是為了能在PUB唱歌混口飯吃而學唱英文歌,後來學出興趣來了,就廣為搜集英文老歌。為了唱英文歌,他還到美語補習班去補習,結果才上第二堂課,大他三歲的美籍女老師就以對他個別教學的借口跟他約會。這段戀情歷時五個多月,直到女老師另結新歡,他離開補習班為止。

亞倫羨慕楚捷的艷福不淺,又省了好多個別教學的補習費。安娜則猜測那段戀情進展到什麼程度。楚捷曾經跟多少女人譜過親密的戀情?她因而變得沉默,心里像有一把無名火在燒。

涼風開始變冷了,亞倫提議回飯店,經過一條小路,他走在前面,安娜居中,楚捷墊後。走到路寬了些,安娜感覺楚捷走到她旁邊來,牽她的手。她心里一驚,直覺的甩掉他的手,快走兩步追上亞倫,找話跟亞倫說。

而後他們三個人分手,各自進房間。安娜看著鏡子里她那張暈紅的臉,自問她還能躲多久?等亞倫離台去印度為他的博士論文搜集資料時,誰還能保護她?屆時楚捷是不是就要和她攤牌?

第二天在飛回台北的飛機上,安娜不經意的發現,隔著走道和她坐同一排的楚捷臉色蒼白。

「怎麼了?你的臉色不太好。」她關心地問。

他搖頭不語,額頭冒汗,身體在顫抖。

「楚捷,你生病了嗎?」她模他的額頭,沒有發燒。

他搖頭,接著很快的拿座前的嘔吐袋嘔吐。

等他吐完,對安娜苦笑,她才問他︰「好一點了沒?」

他點頭。「我可能只是有一點暈機。」

安娜本來相信,可是一整天下來楚捷的精神都不太好,送亞倫到中正機場搭離台的班機後,安娜堅持要楚捷去看醫生。

「我沒有生病,我只是……只是戒煙,煙癮犯了,有點難過,又加上這兩天睡眠不足,我回去睡一大覺就好了。」

「可是,我看你病懨懨的樣子。你最好還是找醫生檢查一下。」她總覺得好象沒這麼簡單。楚捷是不是得了什麼病,才會如此之瘦?

「真的不用,我保證我回去休息,睡個飽後,明天就會生龍活虎的去找妳。」

「好吧!我暫且相信你。明天你如果還是一副病容,我一定要押你去看醫生。」

******

第二天,楚捷的臉色果然好些了,但看起來還是不夠健康。他們討論要先錄哪首歌給無厘頭听,好敲定楚捷的出專輯計畫。吵了一個多小時後,他們先淘汰掉「愛慕的歌」,再淘汰掉「失了,還戀。」,決定先制作旋律最優美的「愛情的痕跡」。

楚捷接著唱了幾次「愛情的痕跡」,安娜都不滿意。

「我覺得你的聲音沒有以前好,你听听看你自己的第一張專輯,歌聲多麼清亮卻又渾厚。」

听了幾首歌後,楚捷承認他的歌藝退步。「可能是我抽煙、缺少運動……」他面有愧色的聳聳肩。

「我相信你只要把身體養好一點,多練習幾次,就能恢復以前的水準。明天我會和駱總監聯絡,請他找編曲人來和我們開會溝通。」

「亞倫說他和妳一起上過編曲的課程。」

「是的,我們兩個還合作過一首短短的地方電台的台歌得獎。那大部份是他的功勞,因為他編曲編得好。他會玩七、八種樂器,那對他的編曲功力有很大的幫助。我會編曲,但是我覺得我需要再磨練,才能做一個一流的職業編曲家。」

「亞倫是妳的舊情人嗎?」楚捷目光炯炯的牢盯著她。

他問得太突然,她反射性的想否認,但話到嘴邊,她硬把它吞回去。何必對楚捷的質問句句實答?撲朔迷離可能正是攔阻他發動攻勢的妙招。不管他是否以「愛慕的歌」訴情,她都不想太快跳進情感的泥沼,在兩個人都還沒想清楚之前就弄得灰頭土臉,將來再來後悔。

「對不起,我想保有我的隱私。現在請你再唱一遍,我會很用心的听,再下評語。」她以制作人的口吻說。

楚捷瞅著她看了三秒鐘,便妥協地彈起吉他唱歌。

聆听完,安娜微蹙著眉說︰「對一個歌手來說,身體就是他的樂器。你的身體不是處于最佳狀況,因此你美好的音色無法發揮出來。此外,你唱歌的時候感情投入得不夠。我要你多用一點心思,腦子里浮現這首曲子的情景,溫柔地將感情投入,再傳達出來。我想,今天你不必再唱了。我來彈鋼琴,你彈吉他,我們配合幾次再錄下來。你回家反復听錄音帶,听得滾瓜爛熟,一邊在心里唱。我想這樣有助于你唱出感情,把這首歌變成你的,把你自己投入歌詞的意境,唱出曲中人的心聲。」

他輕撫著下巴,沒有爭執,沒有駁斥,一副謹听教誨的模樣,令安娜相當訝異。十余年前,他是教她唱歌的啟蒙老師,現在風水輪流轉,她竟然以她受過的專業訓練批評他唱得不夠好。

「也許……」他低語。「我的歌唱生涯該結束了,你沒有必要再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她駭然大驚。她是不是重創了他的自尊心?否則從小就喜歡唱歌,以自己的歌聲為傲的楚捷不會講如此喪氣的話。

「不!不!」她情急地抓他的手。「你絕對有當歌手的天賦條件,你還是唱得很好,只是我吹毛求疵。我相信只要你多用點心,再調節一下,你一定可以唱得更好。其實我只是想把你優美的歌聲發揮到極致,而且我相信你辦得到。」

「妳要幫我。」他反握住她的手。

她懇切地點頭。「我會盡全力幫你。」

他握高她的手親吻,她對他微笑,一點都不覺得這個吻踰矩,而覺得就像是他們小時候蓋手印。

接著她彈鋼琴,他彈吉他,他們練了六次,才練到彼此都滿意。開始錄音又錄了三次。等到他們收工時,天已經黑了。

安娜以為楚捷會要她陪他吃晚餐,但他看了一下表就顯得急著走。她送他到門口,看著他騎上機車。

「楚捷,有時間的話訓練一力,做做伏地挺身和仰臥起坐訓練月復肌,有助于你從月復部導出聲音。還有,要做些柔軟操,它能幫助你控制聲音,收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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