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什麼?」子揚問。
「她說……」許士杰搔搔頭,努力回想。「她說她對不起我,她不是故意的……她還說什麼人生苦多于樂,反正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之類的話。」
季軒倒抽一口氣!她張大眼楮,看向子揚,他和她交換一個「大事不妙」的目光。
「我們再去海邊找找看。」子揚說。
他交代櫃台的先生,如果看到施蓉蓉回來的話,就請她打手機給他。然後他再向飯店借雨傘和手電筒。
三個人各撐著一把傘、拿著一支手電筒,回到海灘去找尋施蓉蓉。他們分散開來,用手電筒幾乎照遍了附近的海灘,同時大聲呼喚施蓉蓉的名字,可是全無所獲。
雨勢不小,海風沁涼,完全趕走白天的暑熱。季軒發現自己在顫抖,倒不是因為冷,氣溫沒有低到冷的地步,而是因為害怕,害怕施蓉蓉真的出事了。
他們在海邊找了約半個鐘頭,再到杳無人跡的街上去找。回到飯店時,三個人的衣服都濕了,施蓉蓉仍然行蹤成謎。
他們再分頭找一遍飯店的餐廳、酒吧、泳池、健身房等地方。季軒打開每一間公共女廁的門查看,心驚膽戰的,好希望子揚能在身邊陪伴她。
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最後他們只好報警。
那本是季軒有生以來最甜蜜的一夜,沒想到竟然變成最難捱的一夜。
警察姍姍來遲,問了他們幾個問題後就走了。夜半時分,又下著雨,他們也幫不上什麼忙,何況施蓉蓉才失蹤三個小時而已,還算不上是失蹤人口。
許士杰坐在大廳的沙發上發呆,不知道在想什麼。
子揚拉起季軒。「我送你回房間。」
「我睡不著。」她抱著手臂,直覺的認為施蓉蓉凶多吉少。
「你看起來累壞了,需要休息一下。」子揚不由分說的攬著她去櫃台拿鑰匙,再去搭電梯。
「你想施蓉蓉會不會……」季軒沒說完就打了個哆嗦。
子揚沉重的嘆氣。「我不敢想。希望奇跡出現,她只是喝醉了,不知道在哪里睡覺。我甚至希望她是惡作劇,故意躲起來讓我們找不到。」
「你不覺得她今天晚上有點奇怪嗎?我對她雖然不了解,可是也看得出她有心事,想借酒消愁。你想她會不會一時想不開……」季軒焦慮的看著子揚。
他的兩道眉擠到一塊兒。「我們第一次回飯店找不到她的時候,我就擔心她也許是自殺。她是個比較情緒化的AB型,今晚她的情緒尤其不穩定。我本來以為她可能跟許士杰鬧得不太愉悅,可是看情形又不像。許士杰並沒有愧疚的樣子,他還認為施蓉蓉可能故意躲起來。」
「我回想今天晚上在廁所遇見她時,她所說的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季軒憂心忡忡道。
「她說了什麼?」
「她說她希望重活一次,不要重蹈以前的錯誤。她還說︰‘可惜當我想學乖的時候,已經太遲了。’當時我就覺得她一定有個難以解開的心結,我勸她把她的痛苦說出來,她說她只是要離開了,比較多愁善感。」
子揚模模下巴尋思。「她要離開……季軒,你回想看看,她跟我們敬酒的時候說,她要永遠離開台灣,再也不回來了。」
季軒點頭。「然後許士杰很詫異的樣子,問她是不是要回美國。」
「她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說她很快就要回去了,她今天才做這個決定,然後她就祝福我們有情人終成眷屬。」
「接著她跟你跳舞。她跟你跳舞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麼?」
「沒有什麼特別的。」子揚按著電梯門,讓季軒先走出電梯。「她跟我談她高中時的初戀情人,還有那個使她心碎得由美國回台灣的薄情郎Tom。」他聳聳肩膀。「總之,她只是在懷舊。」
「平常她也喜歡懷舊嗎?」
子揚搖頭。「她有美國人的習性,平常很少談她自己的私事,AB型的人有心事也鮮少對別人說,只有喝酒或是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她才會卸下女強人的面具。你今天看到的她,並非平常冷靜犀利的她。」
他把鑰匙插入門鎖,為季軒開門。
「你想……」季軒憋著氣說︰「她說要永遠離開台灣,會不會是指要去天國,而不是美國?」她還沒完全說完就打了個寒顫。
子揚黯然嘆氣。「有這種可能。外頭雨那麼大,我們現在所能為她做的只有祈禱,等到天亮了再去找她。你的臉色蒼白,一定很累了,睡一會兒吧。」
「我睡不著。」她抱著自己的手臂,覺得由心里至腳底真冷起來。這個時候她不想獨處,閉上眼楮,她恐怕會不斷的想象施蓉蓉與洶涌的海水掙扎的可怕景象。「我……我有點怕。」她可憐兮兮的望著子揚,從來沒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必須以這樣的眼光向他撒嬌。
他溫柔的睇視著她。「你要我陪你嗎?」
她忙不迭的點頭,眸中充滿感激。
他用手指耙一下頭發。「我想,我們先分別洗個澡,把濕衣服換掉,換輕松一點的睡衣,我再來陪你。」
「好。」她依依不舍的看著他,發現跟他在一起她才有安全感。
他撫模她臉頰,啄一下她的唇。「我等下就來陪你,不會太久。你門要關好。」說完他就走開。
季軒關上門,模著被他親過的唇,走向浴室。
今天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和子揚由生疏轉為親密,卻因施蓉蓉的酒醉失蹤,教人為她擔心,而成為最長的一夜。再過十年、二十年,她大概也不會忘記今晚的奇遇。
再過十年,她的人生是什麼情景?她和子揚會是育有一對兒女的標準夫妻?還是各自婚嫁?
她用溫水洗頭洗澡,希望沖去一身的疲勞,然後再泡進浴白里,放松緊繃了一整晚的神經。就在她將睡著之際,被門鈴聲驚醒。
她跳起來,裹上飯店的浴巾就去開門。
子揚站在門口,沐浴餅後的他,看起來比剛剛有精神。他灼灼的盯著她看。「你邀請我來陪你,又故意穿這樣來引誘我,是不是有什麼用意?」
季軒頓時清醒,羞得直想挖個地洞躲進去。「沒有、沒有!」她急聲道。「我差點在浴室里睡著了,你……我……」她緊張得差點咬到舌頭。他總有令她緊張的本事,每次他的勾魂眼一對她綻放熱情,她就心跳如雷,呼吸急促。「你坐一下,我去換衣服!」
她轉身,把濕漉漉的長發攏到腦後,沒想到身上的浴巾竟然往下溜,她慌忙抓住浴巾,但恐怕整個背部都被人偷瞧見了。
他的申吟聲證實了她的猜測。
她逃命也似的奔進浴室,鏡子照出她紅咚咚的臉蛋。她手撫胸口,好怕心髒會跳出來。
再看浴室的門口一眼,確定上鎖了,她才松掉浴巾,再用浴巾擦頭發,同時調勻自己的呼吸,穩定自己的心跳。他非得拿那種想把她吃掉的目光看她嗎?她請他來陪她,是不是引狼入室?可是一想到施蓉蓉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她又真的很害怕。
她丟下浴巾想穿衣服,這才發現糟了!罷才累得迷迷糊糊的,她直接走進浴室洗澡,根本沒準備衣服。而被雨淋濕的衣服扔在浴室的地上,已經濕透了。
天哪!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她只好硬著頭皮,把半濕的浴巾包回身上。浴巾就那麼大而已,包得了肩膀就包不了大腿。試了幾次,她還是決定像剛才那樣露出肩膀,免得露出臀部。
如她所料,那對亮澄澄的眼楮又滴溜溜的看得她呼吸困難,他臉上那抹壞壞的、鬼鬼的、賊賊的、自以為洞悉她心意的笑容,令她窘迫得手足無措。糗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