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的心情是那樣的不安,明明才幾秒鐘,卻仿佛過了一輩子。
她縮在角落氣息奄奄的等待著,渾然不知道自己究竟何時會獲救,生存對她來說是個握在上帝手中的未知數。
終于消防隊員找到了她,並迅速通報,「四樓樓梯間發現一名女性!」「小姐,你還好嗎?屋里還有其他人嗎?」
她虛弱的搖搖頭。
「請再堅持一下,我馬上送你出去。」
「謝謝……」
火災讓周邊的道路大打結,于逸堯的車子在距離火場好幾個路口外就動彈不得了,他只能找個位置趕緊路邊停靠,徒步往莫顯雅住的老公寓走去。
他有些不安,拿出行動電話打給她,電話才嘟了兩聲就直接轉入了語音信箱,反復再撥,始終無法聯系上她。
「已經睡了?」可現在時間不過才八點二十五分,莫顯雅可能會這麼早就上床就寢嗎?
要是以前,他會理智打消貿然拜訪的念頭,可他今天卻沒有就此打退堂鼓,還是堅持走一趟。
然而當他越往莫顯雅居住的老公寓靠近,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大,尤其在目睹了那即將被火舌吞噬的招牌——
他當場咒罵了一句髒話,邁開步伐就往前狂奔。
是莫顯雅的家,著火的老公寓正是她住的那一棟。
火還在頑強的燒著,好幾輛消防車包圍著建築拼命的噴灑水注,老公寓原本就斑駁的外觀在水火的雙重破壞下,簡直是糟得一塌糊涂。
于逸堯心都涼了,根本顧不得手上還拿著要給莫顯雅的書。
他穿過圍觀的擁擠人群,火速的奔向火場——
「里頭的人都救出來了嗎?四樓有個女孩子,她被救出來了嗎?」他抓著一旁負責指揮的消防隊員問。
「先生,你冷靜一點,消防隊員已經開始逐層搜救了。」員警上前安撫他。
「我的朋友住在里面,我得進去救她!」
「先生,你冷靜一點,在這里耐心的等,消防隊員已經開始救援了,請相信專業。」員警好言勸說。
就是沖著相信專業這句話,于逸堯姑且忍住了沖進火場的念頭,站在封鎖線外不斷的喃喃祈禱。
「莫顯雅,你一定要給我平平安安的,你絕對不能給我出任何意外,不然我去哪里找一個像你這麼好使喚的新助理!」
然而等待對他來說,真的是太煎熬了,他好幾次都恨不得沖進去找尋莫顯雅的身影。
就在于逸堯努力想掙月兌員警的攔阻,試圖沖進火場的時候,消防隊員率先攙著一個長發女孩子順利從火場跑出來,現場響起了振奮人心的歡呼。
但不包括他,因為出來的人不是莫顯雅……
她的頭發不是長的,是短的,靠近的時候可以看見她頸子上幾不可見的淡色毛發,是可以看見耳下那顆小痣的可愛短發!
又出來了兩個住戶,但都不是莫顯雅,于逸堯的心被提得七上八下,像是被人殘忍的撕扯著。
「放開,她一定還被困在里面。」
就在他掙扎的同時,終于又有一名消防隊員背著受困的住戶,成功的從火場跑了出來。
短頭發……是短頭發!
「莫顯雅!莫顯雅……」于逸堯激動的喊著。
埋在消防隊員背上的臉抬了起來,他看見了那副黑框眼鏡,顧不得攔阻便激動的迎了前去。
莫顯雅完全說不出話來,怔怔的望著眼前的他。
他怎麼會來?于逸堯怎麼會出現在這里?她緊咬住嘴唇,不敢出聲,生怕這只是虛幻。
消防隊員放下她時,余悸猶存的她仍一臉的惶惑。
于逸堯緊緊握住她的手,心疼的望著她。
明明是從火場逃了出來,她卻渾身冰冷的不斷顫抖。
「沒事了,沒事了……」他安撫著她飽受驚嚇的靈魂。
她想要像平常那樣擠出一朵笑容給他,結果卻是哭笑不得的難看表情,雙腿的力量突然消失,她整個人幾乎軟倒,眼明手快的于逸堯旋即一把抱起她,全然不費吹灰之力。
「別怕,你安全了,別怕!」
她挨靠著他,不時顫抖的小手緊緊的揪住他的衣服。她平安了,她沒有死,她又可以看見于逸堯了。
當他抱著她往外走,莫顯雅忍不住回頭看向那曾是被她視為避風港的老公寓。
幾乎都燒光了,什麼都燒得精光了,她的棲身之處、她的生活、她的記憶,還包括她的……
「我的筆記本——」她驚慌失措的掙扎著。
她忘了把那邊綴滿花朵的硬皮筆記本帶出來了!
那是于逸堯送給她的,里頭寫滿了于逸堯告訴她關于現場丈量的注意事項,還有許許多多工作上的心得經驗,而她竟然糊涂的忘了帶出來。
她怔怔的回頭望著化為灰燼的小窩,一臉的泫然欲泣。
笨蛋,她這個大笨蛋,她怎麼會忘了那麼重要的東西!
「什麼都別想了,別再管那些身外之物,唯有你平安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我們回去吧!」
「回去?」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回去哪里?
「對,回家。」
于逸堯決定把她帶回家,好就近看管。
這場火不只把她嚇壞了,也將他折騰得夠慘了,她可是截至目前為止,唯一一個在他身邊做足滿月的助理,像這樣千載難逢的紀錄保持人一定要好好保護。
再者,他很小氣的,莫顯雅想賺他白包,門兒都沒有。總之,她無論如何一定要給他頭好壯壯的活下去才行,一毛錢都休想訛詐他。
于逸堯用冠冕堂皇的說詞來為自己的行為做解釋,殊不知,早在他們見面的第一天,他那宛若銅牆鐵壁的心早已注定要因為莫顯雅而出現裂縫。
誠如她所說的那樣——他,需要她。
走進了于逸堯的家,莫顯雅仍處緊繃的情緒里無法放松。
她在試圖逃離火災現場的時候,把自己弄得渾身都濕透了,以至于現在的她只能用狼狽不堪來形容。
她身上披著于逸堯的外套,小手被他的大掌牢牢的握住。可不管于逸堯握得再緊,她手心的溫度還是冷的。
為了防堵心里的恐懼崩潰,她一直在壓抑自己的情緒,盡可能的想要表現出鎮定的模樣,可偏偏她越是忍耐、越是想要對于逸堯擠出微笑證明自己沒事,臉上的笑容就越是苦澀,表情也越難看。
于逸堯拿了一套干淨的睡衣給她。「趕快去洗個澡,讓自己舒服些。」她點點頭,勉強扯動蒼白的唇色,那抹比哭還難看的微笑,看得他心疼又無奈。
好不容易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照理說應該要放松了,莫顯雅卻呆滯的坐在沙發上,一逕的沉默。緊緊交握的雙手不時還會出現顫抖。
于逸堯坐在她面前的矮桌上,故意和她面對面的互望許久,忽地,他蹙起眉,伸出手二話不說就取下她鼻梁上的眼鏡。
莫顯雅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直到看見他把眼鏡遞到她面前,她才訝然的輕喃,「裂了……」
「你都沒發現眼鏡已經壞了嗎?」他盡可能的把聲音放得輕柔。
她搖搖頭,暗黑的眼眸沒了于逸堯記憶中的澄澈光輝,像是蒙塵的水晶,顯得迷惘又困惑。
「眼鏡還把你弄傷了。」他指了指她眉尾的血痕。
右邊的鏡片呈現蜘蛛網般破裂,斷損的鏡框還在她眉尾劃出傷口。
原來是受傷了,難怪剛剛洗臉的時候,眉尾處一直傳來刺痛的感覺。
莫顯雅完全想不起來是在什麼時候弄壞的,氣爆引起了火災之後,她的世界就是一片混亂。
于逸堯的眉皺得更深了。
不行!她得放松下來,然後好好的上床睡一覺,而不是用那雙驚疑不定的眼神看得他提心吊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