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芊芊睡得很熟,誰也吵不醒,因為她忙了一夜。
至于忙了什麼,那就大伙兒心知肚明了。
「芊芊姐姐、芊芊姐姐,你快躲起來,爹又來罵人了,你趕快找個地方避一避……」耳邊听到不近不遠的喳呼聲,作著美夢回到家中大啖比薩、大喝可樂的于芊芊忽被打斷,她起床氣不小的揉揉惺忪雙眼,不太想睜眼地打算朝擾人好夢者一陣劈頭大罵。
南方瑾小豬似的重量驟地往她身上撲,不偏不倚——她懷疑是算計好的,人小鬼大的小不需要廉恥,小腦袋瓜蹭了好幾下。
這是吃豆腐吧?
有點沉的分量壓得她稍稍喘不過氣來,逼得她不得不睜開眼,打消了繼續睡覺的念頭。
「小豬患,你又重了。」有爹養的孩子果然長得好,小瘦猴長膘了,肉鼓鼓的小臉很好模。
「啊!別捏、別捏,好痛,我的帥帥臉要被你捏丑了。」南方瑾大大的眼楮蓄了兩泡淚,好似多無辜。
「那你還壓著干什麼,想毀我清白嗎?」她不捏臉改拎耳朵,母老虎的架式十足。
「大不了芊芊姐姐等我十年,我娶你。」
揉臉又搓耳,小鬼頭挪動小,改坐在床沿,兩條小短腿還前後的晃著,老氣橫秋地裝大人樣。
「哼!等你長大我都老了,男人都是喜新厭舊,見一個愛一個的風流種,有了年少貌美的小姑娘,你還能看上人老珠黃的我?」于芊芊朝他額頭一拍,笑他把餅畫大了。
當然,這不乏報仇意味,調戲姐姐罪大惡極,趁他還小先欺負他,免得等他大了,就沒那麼好拿捏了。
「我不是男人,我是瑾兒。」他大聲喊冤,很有志氣的拍拍小胸脯,強調他不會見異思遷。
「一樣,天下烏鴉一般黑,不被美色所迷非真男兒,帶把的是管不住下半身的。」荷爾蒙主宰了一切呀!
有看到美女不兩眼發直的男人嘛?
有呀!Gay。
「什麼是帶把的?」不恥下問的南方瑾虛心求教。
「帶把就是……」她不懷好意地看向他兩腿間,做出大鷹撲小雞的猥瑣狀,準備教導他男女大不同的第一課。
「主子,王爺怒氣沖沖地往春泥院而來,看來來意不善……」主子,你也收斂點,別殘害年少無知的小主子。
很想視若無睹的紅蕖語氣平平,表情幾乎是沒變過的冷靜,可是那眼底的無奈真的很沉重,重到她快扛不住。
「有多氣?」越氣越好,他禁她的足,她就戳他的腦門,來而不往非禮也,她向來禮數周到。
小巧的白玉足尖一落地,于芊芊在紅蓮、紅蕖的服侍下淨面、梳洗、換下寢衣,著上雨後天青折枝牡丹紋衫裙,綰了個簡單的髻,以芙蓉玉簪固定,再戴上珊糊耳墜。
其實她的首飾並不多,除了入府前公主的賞賜,就是王府照分例打的銀釵、玉篦,式樣陳舊而老氣,沒有半點時下流行的新款,全是給上了年紀的老婦人所用。
經由錦心的手能給她什麼好東西,七折八扣的,只要在分例內就行,錦心不可能讓她如意順心,不扣著不給就已經算大方了,還想著能撈點好處嗎?那是痴人說夢話。
好在于芊芊對穿的、戴的並不計較,而且又攀上特別依賴她的小靠山南方瑾,想要為難她的錦心就困難多了,在這一大一小的連手下,誰還翻得出花樣來。
「非常氣。」看那腳步沉得很。
「排山倒海?」
他氣出內傷也與她無關,涵養差能怪誰?
「差不多。」主子怎麼還笑得出來,神情還非常愉快?她到底是不怕死還是找死,真是匪夷所思。
紅蕖猜不透主子在想什麼,她的所作所為都透著詭譎,好似存心往刀口上撞,撞出傷口還樂著。
太難懂了,主子真是古怪又莫名其妙。
「于靈兒,給本王滾出來——」
好大的怒氣,听听這吼聲多雄壯有力,丈高大樹都能拔根而起了。
「紅蕖,我沒滾過,你去問問王爺要怎麼滾,是側滾、正滾、連番滾,還是翻跟斗的滾法,狗趴式的滾也是滾……」于芊芊狀若無事地攏攏發,對著磨亮的菱花銅鏡調整頭上的發簪,抿抿唇輕咬兩下,要出自然血色,粉頰一拍,春霞若朝的粉紅明艷媚人,不用胭脂粉一樣美若春花。
而她在里間說的話,隔著一座鎏金美人圖屏風和水晶珠簾,清清楚楚地傳出,烈火烹油,轟地一聲炸開了。
「本王對你的容忍有限,不要以為本王不敢下狠手,取你一條賤命輕而易舉……」怒火中燒的南懷齊抬腿往里間走,忽見一團肉球滾到腳邊,差點被他一腳踢出去。
「瑾兒,你在干什麼?!」
幸好他及時收腿,不然……他暗驚。
「爹……」小巴掌臉要哭不哭的皴著,皺得像是顆小小的包子,一臉委屈兮兮的樣子。
「父王不是要你待在自己的院子不許亂跑,這幾日會有先生來教你讀書、識字,為什麼還跑到春泥院胡鬧?」他的起步慢,得補強教導,等開春後養壯了身子骨再習武。
南懷齊對兒子的課業有一定的要求,既學文又練武,文武皆通,絕不讓他有所懈怠。
「才不是胡鬧,我是來保護芊芊姐姐的,我不許爹傷害芊芊姐姐。」他們是一國的,爹是壞人。
一出生就沒接觸過親爹的南方瑾其實對高大懾人的王爺爹存有幾分懼意,父子關系始終有一層跨不過去的隔閡,他也和他不親,一見到父王近乎無情的冷臉就會心生畏懼,從不敢主動靠近。
而身為大男人的南懷齊只會帶兵,對帶孩子一籌莫展,也沒人教過他如何養兒子,在皇室中長大的皇子不懂親情,他們也不需要,手足之情更是笑話。
所以當父子對峙時,南懷齊對這個虧欠甚多的兒子有種不知怎麼管教的氣悶,打他,孩子還太小,罵他,他听得懂嗎?簡直比行軍布陣還難。
可是南方瑾顯然比他的父王勇敢多了,明明心中有懼仍倨傲地挺起小胸脯,力抗權力大過天的父王。
「是靈兒姑姑,要糾正幾遍才改口?還有,是父王,記住了。」他們是皇室宗族,並非民間百姓。
「記不住,我得了憨病,錦心姑姑說的。」他嘟著嘴,很不配合地將欺負過他的錦心拖下水。
站在南懷齊身後的錦心面上難堪的一咬唇,她原本是想來落井下石,再狠狠踩這狂傲的北國女子一腳,讓她再也爬不起來,連通房也沒得做,最好一棒子打殺了,省了她費心思。
誰知道她仗著王爺的信任重用,雀躍萬分的準備加油添醋的滅了礙眼的女人,卻在南方瑾這塊鐵板前反崴了腳,好戲沒開鑼先被捅了一記釘子,那心窩疼得叫人不禁咬牙。
「瑾主子幼時話少不多語,奴婢便以為智化未開,有所誤判,是奴婢愚昧,望瑾主子責罰。」錦心做出真心悔悟的神情,但垂下的眼眸充滿憤然和不甘,嘴上說是求罰卻無跪下之意,腰桿子還是挺得很直。
她一直認為王爺對她有意,遲早有一天會收她入房,因此她根本不當南方瑾是主子,表面恭敬,心里不屑。
「得了,得了,你的事不足掛齒,退開。」
南懷齊不耐煩女人的矯柔作態,出聲喝斥,但是錦心卻听成是王爺對她的袒護,心中生喜的往後一退。
「瑾兒,外邊玩去。」
「我不要。」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