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姊鎮宅(上) 第6頁

她看著從里面走出來的樓天臨,還有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叫路明的小廝,一時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受。

他們與她非親非故,只是借住一宿,可她直覺樓天臨不是會上妓院玩樂的人,因此看到他大白日的從妓院出來,很有違和感。

樓天臨也看到銀衫了,當下他很莫名的心里咯 了下。

他正從百花樓里走出來,任誰都會誤會他適才去玩女人,他自然也不怕人誤會,就是要營造風流新縣令的形象才會毫無喬裝,可偏偏好巧不巧讓她看到了。

他一向潔身自好,連個侍妾都不肯收,半點葷腥不沾,自然不會去尋花問柳,他進妓院也算自我犧牲,是去告訴老鴇他有特殊癖好,要找身上有梅花胎記的女人,若是找到,重重有賞。

老鴇男人看多了,什麼癖好在她眼里都不奇怪,听到有重賞,眉開眼笑的允諾一定好好替他留意。好了,他去百花樓的理由暫且不提,只說眼前。

他和孟銀衫什麼關系也不是,他也沒必要跟她解釋,可這樣赤果果地被她看到他進出妓院,他心里卻極不舒坦。

難道他心里有把尺,希望自己在她心里是有個形象的,而今這形象崩壞了,他又沒法解釋,所以介懷?

「少爺,是孟姑娘。」路明眼尖。「孟姑娘背的那是最小的來寶吧,在哭呢。」

他們跟孩子們吃了一頓飯,也把孩子們的名字記得七七八八,也不知那孟家家主有多愛財,大女兒叫銀衫,大抵是很想有件銀子做的衣衫吧,也或許是取銀山的諧音,給一對八歲雙胞胎女兒取名金金、銀銀,七歲雙胞胎兒子取名招寶、進寶,認他做爹的那個就是進寶,五歲的龍鳳胎,女孩叫錢錢,男孩叫來寶,就是此刻孟銀衫背的那一個。

「過去看看。」

樓天臨才說完,不等他啟步就見銀衫朝他們招手,他也就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

因著她的主動,他心里的別扭倒是消去了不少,不似適才兩人對上眼時的尷尬與震動。

「樓公子!」不等他開口,銀衫就先開口了。「能不能借我一兩銀子?我保證會還!一定會還!」

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她竟然厚臉皮的跟很不熟的人借錢。

樓天臨知道她家中情況不好,又見到她此刻的窘境,對她一口開就是借一兩銀子也不意外了。

「是不是來寶病了?先進去再說。」

這句話猶如定心丸,孩子要緊,銀衫也不客套了,連忙背著孟來寶進醫館,孟金金寸步不離的跟上。有錢好辦事,有錢能使鬼推磨,路明在櫃台擱下一兩銀子,孟來寶立刻被安排插隊到最前面優先看診。

「這不是普通風寒,是高熱癥,接下來三日都要密切注意。每日按時服藥,若有高熱不退的現象要馬上過來,若是夜里燒起來也要過來,用力拍門就是。」

也不知道是否震懾于樓天臨的威嚴,大夫說話客客氣氣的。抓了藥,離開醫館,銀衫面臨了第二個難題。

她們得徒步走回村里,任何時候孟來寶燒起來時又要徒步來縣城里,這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事。她很想悲鳴,這古代就沒有大眾交通工具嗎?窮人就一定要用走的嗎?

樓天臨見她愁眉不展,也知道她在煩惱什麼。

他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在情在理的說道︰「姑娘當日好意讓我們留宿免受風寒之苦,今日換樓某回報姑娘,不如姑娘和金金、來寶到舍下暫居三日,待來寶確認痊愈再回村里如何?」

路明驚了。

少爺這是……這是主動邀人家到家里住?

他知道少爺會幫忙,但他認為頂多是借銀子讓他們住到客棧里去,萬萬沒想到少爺會讓他們到家里住。太意外了,他真是太意外了,對女人向來不冷不熱的少爺這是怎麼回事?是白陽縣的風水與少爺合拍上了嗎?否則少爺怎麼會對一個只有留宿之緣的姑娘如此盡心?

不只路明意外,銀衫也很是意外。

雖然意外,可她卻非常需要這份意外,一下子,她煩惱的問題都解決了。

她看著他,澄澈的眼里滿是感激。「樓公子,大恩不言謝,這份恩情銀衫記住了,即便無法回報也永生不敢忘卻。」

她與孟金金商量,是否由孟金金先回家跟杜錦娘說明情況,以免三日未歸,杜錦娘掛心。

她們姊妹低聲商議,樓天臨都听見了,他開口道︰「孟姑娘,金金一個人回去,我想你也不放心,何況你一個人照顧來寶也需要有人幫忙,我讓路明去向孟大娘報平安,姑娘意下如何?」

路明听得眼楮都直了。不是他不想跑一趟,而是少爺這熱心……也熱心得太過了。

這樣的安排甚好,銀衫大大松了一口氣。「樓公子,還是那句話,大恩不言謝,承情了。」她朝路明盈盈施了一禮。「有勞路明大哥了。」

讓她背著孩子施禮,路明慌忙道︰「不勞煩,不勞煩,我騎馬來回很快。」

路明原本就因為她沒對自家少爺發花痴而另眼相看,此刻听她說話更是有如沐春風之感,那一聲真誠的大哥叫人听了心里舒服,她的言談舉止實在不像村姑。

縣衙不遠,樓天臨和路明原是徒步來的,但考量到銀衫背著孩子,自己又不好代她背,樓天臨在街邊雇了輛馬車。

別說銀衫這現代人沒坐過馬車,孟金金也是頭一回坐馬車,見樓天臨吩咐車夫到衙門,兩人心里都咯 了下。

銀衫听著車輪軋在青石板路上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縣衙很快到了。

兩人跟著樓天臨下車,忐忑不安的跟在他身後,氣氛使然下也不敢多問,只是心里疑問不斷在擴大,難道他住在衙門里?

「大人,您總算回來了!」高知海迎了上來,一臉急切的模樣。

听到高知海喊他大人,銀衫心里驚疑不定,難道他是個官?

「何事?」樓天臨神色淡淡,他一貫的對高知海不假辭色。

「大人!有人來告狀!是刑案,有個男人把女的殺了,還分尸,那受害者是個有丈夫的,那嫌犯也是個有老婆的,依學生看,內情肯定不單純……」高知海滔滔不絕的稟告案情,以證明他有在做事。

師爺乃是正式官員編制外的幕僚,因此遇上了官,得自稱一聲晚生或學生。路明在一旁很是鄙棄。

廢話,殺人的和被殺的都各自有丈夫老婆,內情還能單純嗎?這高師爺整天在衙門里管上管下,連院子有沒有掃干淨都要管,一片落葉沒掃也要當回事,當自己是衙門總管似的,遇到有百姓告狀卻總是口出廢言,有說跟沒說一樣,能混到這師爺的位子靠的就是油嘴滑舌。

「大人,學生還查到這兩人似乎有不尋常的關系,學生敢說這兩個人絕對是認識的……」

路明翻白眼。依他看,三歲小孩都會分析高知海適才分析的。

樓天臨手一抬。「行了,不用說了,高師爺的話听久了人會變笨,本官自會問案。」高知海牽強的笑道︰「呵呵,大人太會說笑了。」

不理會高知海的尷尬,樓天臨轉眸吩咐路明,「你帶孟姑娘姊弟去東廂房,再去銀杏村給孟大娘捎個口信。」

「大人,現在不是招待親友的時候,咱們快去升堂吧!人命關天!此案急迫啊!」高知海不斷地連聲催促,又亦步亦趨地跟在樓天臨身邊試圖要講案情,樓天臨仍是手一抬不讓他講。

銀衫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廊彎處,路明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孟姑娘,小的給你解釋一下,我家少爺便是新上任的縣令大人,當日便是由京城來此上任才會在風雪中迷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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