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昌很想直接口吐白沫倒地算了,但不行!
倒是土匪頭子「呸」的一聲側頭吐口痰沫,提刀走上前,慌得勤昌只能擋在不知大難臨頭的少爺面前充當人肉護甲。
「你你你,別過來,可要想清楚喔!小心、小心官兵殺得你們片甲不留!」勤昌虛言恫嚇,其實心中也沒把握那群知道少爺遇難肯定分家產分得很樂的少爺小姐們,是否記得報兄仇,說不定還送塊「惠我良多」的匾額過來……
愈想愈心寒啊!
吞了口唾沫,勤昌一步步退後,偏那個生意桌上精明的主子還不解地努力讓兩腳生根。
「勤昌,你這是做什麼?」勤懷書有些不悅地微微皺眉。
救你呀,少爺!
但勤昌沒來得及委婉地告訴少爺目前狀況,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銀鈴般清脆的笑聲,伴著一句直接的嬌嗔,「好一個呆子!」
「誰?敢罵我家少爺!」雖然是實話,也不必這麼直接地說出來呀!勤昌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就怕又冒出一個賊婆娘來;萬一賊婆娘見他家少爺秀色可餐……不不!是文弱可欺、玉樹臨風,要將少爺押回去做押寨相公該如何是好?他勤昌可不想有個賊婆女主人啊!
「誰?!」土匪頭子擰緊粗眉,抬頭大喝,「哪條道上的?給本大王出來!別像個龜孫子般躲躲藏藏見不得人!」
一呼眾諾,站在土匪頭子身後的土匪們紛紛散開尋找聲音來源,口中不高不低地呼喝一些不堪人耳的話語。
「嘻嘻嘻……」
風吹著樹葉,將悅耳的嬌笑送入眾人耳中,卻偏偏就是不見人影。
土匪頭子有些煩躁地砍掉一堆倒霉的花草樹枝,弄得周遭一片凌亂,自然美景遭受無妄之災,而理該最緊張失措的肥羊當事人卻像沒他事一般,學土匪頭子抬頭眨了眨俊朗星目,一股奇異的感覺涌上心頭。
勤昌深吸一口氣,沒瞧見主子些微失神的樣兒,偏過頭去低聲道︰「少爺,你乘機逃吧!勤昌留下為你拖住這群上匪。」
勤懷書像沒听見似地,若有所感地猛往正上方看去,濃密的枝椏間,一方紫色薄紗在翠綠樹葉間若隱若現,隨風輕揚。
「你……」勤懷書啞然張口,卻只擠出一個「你」字。
「少爺?」勤昌回過頭,幾乎與土匪們同時發現那抹嬌俏身影,無法自制地張大了嘴巴,看著不再躲藏的俏身影躍下樹來,跟眾土匪們一起瞪直了眼。
「嘻嘻,」駱婷背著手漫步到勤懷書面前,「別來無恙,書呆子?」
「你……」勤懷書怔怔地望著眼前失蹤了一個多月的女子,直到一聲掩不住的咳嗽聲咳醒他為止,讓他猛然回神望向看得雙眼發直的土匪們。
生平第一次,他對人性本善這句話有了不確定。
「你不該出現的。」他微惱地說道。
他一點不懷疑她的美麗會重新勾起這群「將放下屠刀」的土匪們的欲念,也第一次懊惱自己竟未曾習武,否則他便可以保護她。
「哦?」駱婷揚起柳眉望他,「為什麼?」
「你……」
「不,姑娘出現得好啊!」土匪頭子終于找回語言能力,猛吞一口唾液。
美,太美了,真是他所見過最美的女人!
勤懷書防備地把她推向身後,「大王,她是在下妻子,請你自重。」
妻子?!勤昌瞪大了眼,他什麼時候多了個少夫人啦?
土匪頭子哈哈大笑,「本大王還是第一次听到人家說要老子自重的!炳哈哈,太可笑啦!就算她是你娘,老子照搶不誤!這麼一個嬌滴滴的小美人跟你這手無縛雞之力的酸儒實在太糟蹋啦!來來來,過來,小美人,過來本大王這兒,本大王包你下半輩子吃香喝辣,絕對比那臭書生更能滿足你的‘需要’,讓你晚上欲仙欲死,嘿嘿嘿,來呀,美人。」
土匪頭子只差沒流下口水了,色眯眯的眼神讓勤懷書看了很是刺眼,不由自主地沉下臉色。
「把他們圍起來!」一聲令下,土匪們迅速圍成了一個圓形,把三人包在中間。
勤懷書眼見情勢危急,卻是連個法子都沒有;他自己不打緊,頂多家里拿銀兩來贖便可安然月兌身,但姑娘卻……
「喂,我好心來救你呢!做啥臭著一張臉?開心點嘛!」駱婷站在他身後,視而不見周遭的凶神惡煞,滿臉笑容地說道。
勤昌听得瞪直了眼;救少爺?這美姑娘沒說錯吧?
勤懷書感到她似不將眼前劫難放在心上,只能苦笑,心下打定主意,就算拼了這條性命不要,也要維護她周全,絕不能讓她給這群土匪糟蹋。說到底,若非他酒後糊涂做下錯事,今日姑娘或許便不會遇上這事……他感覺得到,她外表嬌美卻慣用一雙冷眼看世間,並不愛攬事上身、多管閑事,今日被土匪圍困的人若非是他,或許她不會貿然出聲。
「姑娘,我會死命攔著他們,你乘機逃吧!他們想搶我的銀子,不會殺我的。」勤懷書小聲道。
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法子。
駱婷聞言揚了揚眉,首次注意這個在她心中並沒多大份量的男人。
她不願嫁他有許多原因,就像她說的,兩人都喝醉了,都有錯,若她清醒,再怎麼不濟也不可能讓這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得逞;但最重要的一點是,她看不起他!
他太溫吞、太呆板,她不想與這樣平凡的男人度過一生。
適才她在樹上看了許久的戲,再次證明自己當日所作的決定是對的;他真的很呆,腦筋很死,果然是個書呆子!她差點笑翻下樹。
但他現在的表現卻令她別有一番感受,他明明發著抖不是嗎?為何願意犧牲自己救她?土匪火起來真殺了他也並非不可能,勤府哪里知道他已經成了這座山的肥料,還不是得乖乖捧著銀兩來贖人?
為了她?為了一個只有一夜姻緣的她?
她什麼都不是,甚至除了那一夜,他們只是陌生人。
反觀她自己,除了她所喜愛的人,自掃門前雪她奉為最高圭臬,說是到了心狠的地步也不為過,要她為書呆做出這樣的犧牲,她自問做不到。
好呆,好呆,他真的是個書呆子耶!
死板板的腦筋轉都轉不過來,要她下半輩子都跟書呆綁在一塊兒——絕、對、不、要!
她寧願拿包毒粉先把自己毒死算了!
話又說回來,在她把自己毒死前,可能堡里那九個兄弟會先把書呆子打死。
駱婷想著想著,漾出一抹笑意,「喂,書呆子,你覺得他們真不會殺你嗎?」
「想要銀子就不會殺我,姑娘放心走吧!」勤懷書以為她擔心他,溫聲保證道。
「喔!」嘻嘻,呆歸呆,倒呆得有趣呢!
十弟也是個書生,卻沒這書呆的呆氣,沒武功也敢說大話。
嘻嘻,嫁是不想嫁,但陪他玩玩倒是無妨。
橫豎現在回駱家堡只是讓哥哥們抓著去嫁人,她不如到書呆家里躲些日子。
土匪們一步一步靠近,縮小了包圍圈,勤懷書一抿唇,眼底露出堅決的光芒,正要撲上去纏住土匪頭子時,身後的麗人卻怡然越過他,朝土匪頭子漾出一抹甜甜的笑容。
「姑娘!」勤懷書一驚,伸長手欲拉回她,卻意外發現他根本拉不動她分毫。
怎麼會?!
「嘻,別擔心我,擔心你的書僮吧!他像是要昏過去了呢!」駱婷回眸一笑,而後朝涎笑的土匪頭子伸出手。
「好,小美人真識相……」土匪頭子話未畢,鼻間猛然嗅到一股份香,下一刻七孔隨即進出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