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有點了解董君廷這個人了,雖然還稱不上熟識,但就是覺得他會是那種表面稱是、背里仍是去做的陽奉陰違型的人。
平時看來似乎什麼都沒在想,但卻是什麼都想得透徹、看得透徹,往往讓他一注視便有無所遁形的感覺。
爹常說她有天分,但她想,董府最有天分的人該是他吧!
董君廷笑著捧住她的臉送上一記輕吻,「董府大權在你與爹手上,我呢?連報出自己名字都沒人相信的小小角色,哪有能力去對付龐大富呢!別多心了。」
江蘺沒給他騙了,「相公,說你不會對付龐大富。」
唉,多疑的小女人。「好,我不會去對付龐大富。」
江蘺這才綻出笑顏,也在丈夫頰上印下一記輕吻。
抱著她,董君廷臉上露出一個狡猾的笑意。
他是不會去對付龐大富,但其他人嘛……就難說了。
是從何時開始發現自己的目光總會不由自主地放到她身上?即使在人群之中,他依然能一眼找出她來。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幾乎是自然而然的,等他意識到時便已經如此。
江蘺在他的眼中最高不可攀的禁忌之花,兩人之間的身份更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鴻溝。若她的夫婿是其他男人,他使盡手段亦會將她搶到身邊;但她的夫婚不是別人,是他的堂兄是從小收養他與兄長的伯父之獨子。
望著花園里的兩人,董引元一手撐在欄桿上,緊抓著桿頂的如意珠。
隱隱知道著,他讓兄長當成了工具。
他只是對江蘺執著了些,並不到眼盲心瞎、執意不看清事實的地步。他是兄長與伯父手中的一步棋,用來刺激君廷堂兄的棋子,但顯而易見,他根本派不上用場;君廷堂兄一向分得清楚自己所要與不要,若他真不要江蘺,即使明天便是他與江蘺的婚禮,君廷堂兄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反而會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而江蘺,不管君廷堂兄要不要她,而她愛不愛他,她都會守在君廷堂兄身後默默地等待,即使最後君廷堂兄另發新婦,她仍會守著這個家,何況如今君廷堂兄對她伸出了雙手、敞開胸懷。
如果,只是如果,如果江蘺開口說一聲帶她走,即使背叛了扶養他的伯父、違反了禮教倫常,不顧一切他都會帶她走,
奢願——
即使如此他仍是感謝伯父給了他一個做夢的機會……一個美夢成真的機會。江蘺和堂兄真是兩情相悅,他本就是個不相干的局外人,有何資格去介入?
董引元別過頭,舉步往花園出口而去。
看樣子江蘺今天是不會去巡視月出樓了,只能他一人獨行——
「堂少爺!」一個家僕跑了過來。
董引元問︰「什麼事?」
「前廳來了舅老……舅少爺要見少夫人。」家僕說道,有些遲疑的感覺。
「舅少爺!」對家僕驟換稱呼很是奇怪,但董引元只是道︰「這還用請示嗎?就說少夫人不在,打發了去。」
「但舅少爺說這很重要,一定要見到少夫人……」
董引元冷笑了聲,「江家的人哪次不是說有重要的事?打發了!」
見堂少爺似乎有些動怒,家僕不敢再說什麼,連忙退開。
心情有些低沉,董引元緩步走到門口便听見一陣爭吵,讓素來看重紀律的他皺起眉來,快步朝爭吵的聲源走去,就見一個衣冠華美的少年同幾個家僕在那拉不休。
「這里是怎麼回事?」他看見適才找過他的家僕亦在其中。
「堂少爺!」那名家僕一見立刻解釋道,「舅少爺不肯離去……」
「你是董引元還是董譽永?」少年大叫,猶帶幾分稚氣的白淨臉蛋上有著火似的著急恐懼,「我要見我姐姐!」
「姐姐?」董引元皺眉望著他,這十幾歲的少年是江蘺的弟弟?
江家有三個男丁,只是這最小的一位不常讓人提及,也不曾上府來探望過蘺,故讓人忽略了。
大的不行換小的了嗎?「堂嫂不在府中。」
「你騙人!」江萸撲了上來,「我明明听到那人說姐姐今日會在府中,快帶去見她!」
「听到那人?」董引元反手抓住他撲過來的瘦小身子,「說清楚!」
「放開我!」江萸年紀雖小脾氣可不小,拳打腳踢這個絲毫不尊重他的惡人想他雖為庶出,在江府也是受人尊寵的三少爺,哪忍得這氣?「見到姐姐我才說。」
董引元繃著臉任他打,腦筋很快地轉動一遍便直接持著他轉身往後花園走。
「放下我!你要帶我去哪里?」
一干僕人看傻了眼,吶吶道︰「堂少爺……」
「你不是要見堂嫂?」那蚊子叮咬似的力道對董引元來說不痛不癢。
「你要帶我去見姐姐?」江萸懷疑地問,但拳腳卻停止了動作。
「這不是你希望的?」
江萸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看來這人沒想象中難相處。
「現在可以說是什麼事了?」若非為了江蘺,他壓根不想理這被寵壞的小表。
聞言江萸立即換上憂心忡忡的表情,還催促道︰「你走快一點,來不及就糟了。」
「到底什麼事?」
到這時候,江萸也不想要脾氣害了姐姐,于是說道︰「哥哥要害姐姐,讓我偷听到了……啊!你做什麼——放我下來——」
董引元根本理會不得他,提氣縱身起落以最快速度到了花園里,遠遠見江蘺安然無恙正與堂兄說話,小麥亦在一旁奉著補品,心下一松,腳步也慢了。
傍那一手輕功弄得暈頭轉向的江萸終于雙腳著地,忙抱住身邊的人穩住虛浮的腳步,卻在一瞬之間瞠大了雙眼,嘴里因太過驚恐而叫不出聲音,反射性地提起腳步沖了過去,卻因為適才的暈眩而跌倒在地。
「姐——姐姐,不行——」他趴在地上奮力大叫,「不能喝——」
同時間—董引元反應快速地拾起一顆小石子彈指射去!卻讓江蘺身邊的董君廷反射性接下,卻又幾乎同時地伸出另一手打翻江蘺手中的湯品!
江蘺莫名其妙地愣住了,眨了眨眼望著衣裳上小片湯債;一盅補湯她已喝了大半,才沒造成更大面積的破壞。
「怎麼回事?」董君廷臉色一變地問跳進亭中的董引元。
「有毒!」他抓起江蘺的手按住脈門。
毒?董君廷一驚,抓起江蘺另一只手。
「姐姐……」江萸氣喘呼呼地跑了過來,「姐姐你沒事吧?」
「沒事呀……」礙于讓兩個男人抓住手,不然江蘺很想模模弟弟的頭,「你怎麼來了?」
「先不說這個。」董引元放開江蘺的手,轉而問江萸,「沒毒。這是怎麼回事?」
董君廷也跟著放開妻子的手,幫著小麥擦拭她身上的湯水。
「我沒說有毒啊……」江萸皺起眉來,他什麼時候說過這話了?他怎麼不記得?
「你!」
董君延邊擦拭著江蘺身上的湯漬邊問道︰「你是蘺蘺的弟弟?」
「是啊。」江萸看向朝他微笑的姐姐,「姐姐,你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沒有啊。」江蘺打量著弟弟,「你長高了,卻還是不長肉。」
「你剛才大叫不要喝……」董君廷深思地問,「怎麼回事?」
江萸搔了搔頭,「大概是我弄錯了,姐姐沒事就好。」
「你說清楚。」董引元冷著臉提起他衣領,「從頭至尾。」
「啊……放下我!」第二次!這惡人真可惡!
「引元你——」
「小舅子,你最好老老實實說出來,」董君廷笑得非常無害,「不然我這堂弟可沒什麼耐性,尤其當事情牽扯上你姐姐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