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一陣惡意的大笑,卻只見董引元充耳不聞般,徑自與互官司說話。
咦?其他商旅一見此景,無不為董引元明顯的示弱而百思不得其解。
「哼!董引元不過爾爾!」江家商隊頓覺沒趣地啐道。
「你的過所。」互官司來到江家商隊跟前,一隊士兵已經等著檢查江家商隊帶來的貨物。
「在這……咦?」江家領隊搜了搜身上,大驚失色地發現過所不見了!
「過所?」互官司臉色開始難看起來。
「等、等等,大人,我再找找……我們真的有啊!」大事不妙!
對外貿易攸關朝廷利益,一向由朝廷經營,私人若欲與外人貿易,必須先至互市監申請通行證——過所,而後至設于邊關及沿邊諸州的關市交易,交易之前必須出示過所,之後由互官司檢查貨物議定價格,才準放入市場交易,若失了那張過所視同私相交易——
「你們,找找身上、車上!快點!」領隊大喝,整個江家商隊鬧成一團。
一刻鐘、二刻鐘、三刻鐘過去了,董家商隊已經交易完畢出市,而江家商隊猶卡在互官司那兒動彈不得……
「大人,我們更有申請過所,可至互市監那兒調閱相關的資料啊!」領隊白著一張臉道。
董引元經過他們身旁,揚起冷冷的笑意。
「真辛苦了,楊領隊。」靠裙帶關系的廢物。
「你——」落井下石——等等,他瞪著董引元別有深意的冷笑,忽地戟指大叫,「是你對不對,董引元,你偷了我的過所!大人,是他偷了我的過所!」
「楊領隊,說這話可有憑證?」董引元不慍不火地淡淡問道,「若是在董某身上並未有貴商隊的過所,你該當如何賠罪?」
「過所早不知給你丟哪去了,會留在身上的是呆子!」
「哦?那便是說楊頜隊並無憑證?」董引元淡漠地望著他。
「都給你毀去了,會有才是怪事!誰不知你董引元做事謹慎,怎會留下把柄?」他大叫。
董引元將目光移向擰緊眉的互官司,「大人,楊領隊誣賴小的一事,不知大人作何處理?若需搜身請使,否則小民便要啟程回中原了。」
「大人,不能放他走!絕對是他搞的鬼!」
「夠了!」互官司大喝一聲,「一無人證、二無物證,你要本官單憑片面之詞便指陳董少爺犯案嗎?」
「可……」
「住口!」互官司怒眉道二本宮會派人去互市監取資料,這段日子你們便留置此處,不得任意行動!」
楊頜隊敢怒不敢言,只能暗自咕噥。
「你……沒機會回去了。」走過他身邊時,董引元低聲地丟下這句話,跳上了馬車。「弟兄們,回家了!」
楊領隊呆了一下,才如夢初醒地大叫,「大人,他他——」
董引元是什麼意思?!
待在董府的書房內,董君廷翻著手中的過所申請單,狡笑著燃起燭火將之引火燒毀。
可憐哪!越度沿邊關塞者,徒二年;私相交易者,一尺徒二年半,三匹加一等,十五匹加投流……江家商隊這次運了多少東西呢?
他知道江家的商隊會在入市之前先與買方談受價錢,這……私相交易啊!江艾、江荃怕有好長一段日子看不到他們了。
在紙張完全燃成灰燼之時,董君廷起身走出書房往芝心苑而去。
證據?他不需要那種東西。
若交給官府查辦,或許對江艾、江荃還便其些,但偏偏他們喜歡做事不留痕跡,好歹是他的大舅子,不表示點尊敬順他們的意裝作沒發現狐狸尾巴怎麼可以?
當他們對董府造成傷害之時,就該設想今日的下場!
他不會要他們賠償董府所損失的,而是以牙還牙!
算來他還算客氣了,沒把他們的東西據為己有;說來好笑,像他們董家商隊一般與官府的關系打得後般好,卻沒利用這層關系貧點小財的笨蛋還真不多,所以若他現下說要江家那批沒官的貨……互市司給或是不給呢?
他真想試試看。
漫步走回芝心苑,江蘺正在午憩,酣睡的容顏有若孩子般甜美。
但他卻不得不打擾她,「蘺蘺,醒來。」他在床沿坐下。
他輕輕搖了搖她,她卻只是往熱源靠去,嚶嚀一聲繼續酣睡。他笑了笑,加重幾分力道,「你醒醒,我有話同你說。」
江蘺半夢半醒之間微睜開眼,眯著光望見丈夫那張熟悉的臉,笑了笑,懶懶地伸出手模他的臉。
「醒了?」他抓住她調皮的手,將她的頭移到自己腿上。「我有重要事同你說。」
「嗯?」她紅撲撲的臉煞是可愛,惹得董君廷心癢癢的,很想把事情丟開一邊去,在她臉上咬兩口。
「嗯,咳!」他清清自己腦袋,勉強把正事抓回腦子里來,「過兩天,爹要去白雲山上訪白雲大師,一去便是一整天,而引元又在西邊回來途中,我想……就那天,我們離開吧!」
「離開?」江蘺仍迷迷糊糊的,一時沒搞清楚。
「對,離開這兒,去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多美好的遠景,他與江蘺一同攜手游遍山川美景,看盡世間百態。
江蘺猛然清醒了,緩緩坐起身來。「離開?」
「你不會說不吧,蘺蘺?」董君廷像是發覺了她的不對,擁過她身來,望著她的眼,「你會跟我一起走是不是?」
「我……」江蘺有些惶然地回視他,在他眼底看見了渴求;他渴求沒有束縛的自由……那不是董府能給的。
想起每次外出他昂揚的神采,就如被放出牢籠的鷹一般雀躍,江蘺心一擰。他還是向往著外頭的自由。
「蘺蘺?」
「我……爹呢?」
「爹會把自己安排得好,壞水、引元都會照顧他,你不必擔心。」他的蘺蘺總是想著別人,尤其是爹;說真的,他有些嫉妒老爹!但無妨,過兩天之後,蘺蘺便是完全屬于他一個人!
「小麥呢?」
「蘺蘺,我們無法多帶一個人上路。」董君廷正色說,「我知你會舍不得麥,但與其讓小麥跟著我們奔波,不如讓她在董府,譽永會為她安排個好人家了。」
看來相公是非走不可,她即使阻止也沒用吧!
她听譽永說,相公回來未曾超過一個月的,而相公此次停留已超過兩個月,以為他曾留下,誰知仍是短暫的夢……
「出嫁從夫,蘺蘺你不能不跟我走。」見她猶疑,董君廷緊張的說。
若非為了她,他並不打算停留這麼久;她是一個意外,他曾以為是累贅,但是一個美麗的意外。「嗯……出嫁從夫。」她微笑,「既是出嫁從夫,怎能不從呢?」見相公如子般雀躍,她無法在這時候掃他的興。
相公究竟還是無法持下,她無法勉強他,也不喜歡見他逐漸失去了生氣,寧放他飛翔——
不管他是自私抑或卑鄙,總之是她的天、她的地,即使洞房花燭夜那天,她能等到他為她掀起喜帕。
她想陪他去,春夏秋冬都持在他的身旁,但她沒辦法放下,這里有太多的事物她都無法放下,不是每個人都能像相公一般有一雙強健的翅膀、堅強到不顧一切的心靈,可以自由地在寬闊的天空翱翔。
她和這里的事物彼此需要,或許有一天,她能夠無牽無掛地隨他而去,但不是現在,她也不能自私地要求他駐足等她。
董君廷沒有發覺她心里的轉折,或許是太過順遂的人生,也或許是他向來自我,使他無法發現不是每個人都能如同他一般飛得那般無睪無礙。
懊死的她、他、他!都是他們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