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紹那家伙早不失蹤、晚不失蹤,偏偏挑這時候失蹤,累他得千里迢迢由西域趕赴中原尋他——哼哼……就別讓他現在出現,否則他很樂意送烈隨澤一個禮物,讓他回烈家邀功去。
「怎麼了?不想去宋國嗎?」
「不是。」過青青拐了抿唇。
「那是什麼事?」年昕敖好耐心地問。
「我……」只考慮了一下下,過青青便決定全盤托出,「其實我還有親人在宋國京城里……」
草原民族剿寨子前,婆婆把一塊玉佩交給她,說是她爹娘的遺物,並告訴她,她的爹娘是宋國大家,只是時運不濟才讓他們那寨土匪搶殺個精光,要她寨子破了之後回宋國去投靠親人,過她原本該過的生活。
但寨子破了許久,她卻還是猶疑不定,不知該不該去那塊對現在的她而言是陌生的土地。
婆婆叫她去過自己原本該過的生活,但什麼是她原本該過的生活呢?
她在西域生活了十年,所學所用都是為了適應西域的生活,西域已經是她的家鄉,再說,她不知自己能否適應宋國的生活,也不知宋國的親戚能否接納與普通人不同的她;她在那樣殘暴血腥的強盜寨子里長大,許多駭人听聞的觀念在她腦海中根深蒂固!
他們能接納這樣的她嗎?而且婆婆說死去的爹娘是宋國大家——大家耶!既然是大家,規矩肯定多如市毛,像阿澤一樣。阿澤說他家也是有名望的,他已經算是不拘小節——
不拘小節就這麼整她了,那拘小節的其他人呢?她覺得自己一定會被整死!
何況有錢人都長得獐頭鼠目,一個個狗眼看人低……至少她看過的有錢人都是這副德行,她實在不敢對那些親戚有太大期望。
听完過青青的敘述,年昕敖捏了捏她瘦巴巴沒啥肉的雙頰,「你想太多了,能不能找到他們還是未知數。」
她挪了挪身子更往他靠去,幾乎半趴在他身上。
「那如果找不到你要找的人呢?」她像是現在才想到這問題,抬頭問他。
「找不到?」他倒沒想過這問題。「那便打道回府,橫豎找不到也沒啥大礙。」
反正年听紹出門像丟掉,回門像撿到。
他也不一定非找到年听紹不可,老大踢他下山時就該想到他的個性了,不該太指望他會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真要找到年听紹才會回山。若年關近了他還沒出現,就請自求多福吧!
「回西域嗎?可是西域沒有家……」雖然寨子在外人眼中是萬惡淵藪,同地獄沒兩樣,可她也生活了這麼久,忽然滅掉寨子令她感到有些失落。
「那就跟我一同回天山去吧!」年听放想也不想地說。
話出口他才意識到,他真的不介意這個小食人鬼跟他一同回天山去……
「耶?你不怕我吃掉你嗎?」她沒忘記他是她的備用糧食。
這小妮子到現在還認為吃得掉他啊?年昕敖好笑地隨口答道︰「只要別讓你餓肚于就成了;天山上或許沒山下繁華好玩,但食物倒是不缺。」
「喔,那好,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吧!」她倒是毫不客氣,「天山里都是跟你一樣的人嗎?」
「是啊!」人?雞婆仁兄可能比較想說「獸」吧!
「他們好不好相處?」
年昕敖大言不慚地說︰「這嘛……沒在下平易近人。」
「喔,那他們一定很能干。」
「小食人鬼,你這句話什麼意思?」
「你听不懂啊?不會吧?好可憐喔……難怪會被踢下山……」
「我是能者多勞,裝傻裝得不夠徹底……」
火堆劈哩啪啦地響,沙漠的夜風呼呼地吹,看似死寂的沙漠暗地里卻是生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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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烈隨澤又氣得哇哇大叫,年昕敖唇邊笑紋更深,尤其是他罵得聲嘶力竭,而理當低頭聆听教誨的人卻東張西望不當一回事。
他真是同情這位雞婆仁兄啊!
「過——青——青——你究竟——」
「烈兄,夜晚寒冷,也不能怪青青啊。」年听放順手遞了個銅錢出去,拿回一串糖葫蘆給口水快流出來的過青青啃。他發覺青青嗜吃糖葫蘆,若宿在城鎮里能見到糖葫蘆的地方,她一天總要吃上好幾串。
「年昕敖,我在教訓青青,你閉嘴!」烈隨澤一眼橫過去,很不客氣地道。
模模鼻子,年昕敖很識相地閉上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事。
他還是少開口,免得雞婆仁兄把炮火轉到他身上。
「過姑娘,你是否听到我說話?」他特意加重「姑娘」兩字,眼楮拼命往過青青挽著年昕敖的手瞄去,瞄到一雙眼楮都快變斜視了,當事人還是不理不睬。
「阿敖,那是什麼?」過青青好奇的眼四處亂兜,壓根沒理睬過呱呱亂叫的烈隨澤。
此地是西夏首都興慶,雖兩國交惡,城里還是可見到不少漢人商家,繁榮自不在話下。
這算是過青青一路行來遇到過最大的城市了,各種新奇沒見過的玩意兒讓她眼花撩亂。
這里與她熟悉的西域差別還不大,等一進了宋境她才真算開了眼界。
「我也不知道。」他難得下一趟天山,從某方面來說,比過青青更「無知」。
餅青青終于正眼瞧從剛剛念到現在的男人,「阿澤?」
烈隨澤揚起眉來,停止他的碎碎念;反正過青青這小丫頭從沒听進耳朵過,他從回紇念到夏境,她晚上照樣把自己往獸口送,沒一晚听話過,現在最重要的是回答過青青的問題,讓自己揚眉吐氣一番。
年昕敖笑著隨他們去「溝通」。讓烈隨澤同行,又透漏一點點他在尋人的訊息,就是為了使找人的工作事半功倍;他相信烈隨澤這位雞婆仁兄听到他在尋人,會很「樂意」運用他的勢力為他尋人的,畢竟昕紹在他眼中也是一頭害人的年獸嘛!
雖然這招有點風險,不過誰叫昕紹那小子敢勞動他大駕出來尋找?
但一路行來,卻連個風吹草動也無,看來他太高估雞婆仁兄了一點。
正當年昕敖狀似無聊地四處張望時,敏銳地發現街角一個鬼鬼祟祟的人影,偷偷模模地往他望來。
那是……他不動聲色地將目光調開,卻暗地里把他留意上了。
「……瓦子,在京城里可流行了,一家好瓦子可是一位難求呢!」烈隨澤興高采烈地—一解答過青青的疑問,順便解釋一遍宋國的風土人情。
「好像很好玩……」過青青听得雙眼發亮,自小生活在賊窩的她幾曾見過這麼熱鬧的場面?不禁心生向往。「里面東西好不好吃?」
「當然啊!」烈隨澤下巴抬得高高的,「菜色也是招攬客人的重點啊!」
「我到京城可不可以進去玩?」
「當然,京城哪家瓦子最出色我都一清二楚,包準你玩得盡興——咦?你到京城作啥?」那頭臭年獸沒說青青也要去京城啊!
「我要去……」
「烈兄,」年昕敖打斷過青青的話,「那里有個人似乎要找你。」
他觀察一會兒,與其說那個人注意他,不如說更注意雞婆仁兄……還有他身邊的過青青。
「誰?」烈隨澤往年昕敖所指的方向一看,不認識。
他眼尖見對方慌張欲跑,立即一個縱身至他面前擋住他。「你找烈某有事?」那人眼見躲不了,抱拳行禮,「屬下興慶分舵楊常,見過四少。」
「原來是興慶分舵的人,偷偷模模做什麼?」烈隨澤皺起眉來。
「因……」楊常瞄了一眼一旁的年昕敖,以示他在意的原由。
年昕敖知道,卻當作不知道。
烈家獵年魯的事只有烈家人知道,至于那種出嫁便變成他家人的女兒也僅能知皮毛,所以楊常不知道年昕敖是何等人,只知道上面將他列為危險敵人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