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年輕醫生奇怪地望了她一眼,「喏,就在床上啊!」
順著醫生的指示,她才發現病床上躺了一個人。
他是誰?這是她第一個疑問。
「我不……」
芯慈正待抗辯,年輕醫生已經說道︰「麻煩蘇小姐先到樓下付清費用。」語畢也沒給她說話的時間便立刻走人。
「我不認識他啊……」慢一步的芯慈眼睜睜地轉回頭望向病床上的人,發了好一會兒的呆。
這個男人是誰啊?
她拖著椅子到病床旁研究,然後想起該問對這件事最明白的人才對。
「陽陽,這個叔叔是誰?」
熊熊給點到名的莊則陽肩膀縮了下,烏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
他能說是不認識的路人甲給他欺負到昏倒嗎?
不行,說出來肯定一頓好打!
打定主意,莊則陽立刻裝無辜地回答,「不知道耶!陽陽在路上走,這個叔叔就突然倒下來,快把陽陽壓扁了,壓得陽陽好痛喔!」
芯慈一听立刻心疼地擁緊小外甥,「陽陽乖,還痛不痛?」
「姨抱抱就不痛了。」莊則陽賣乖地磨蹭著,小手抱緊阿姨柔軟的身體。
「陽陽——」芯慈感動地親親他的臉。
好乖好乖的孩子喔!不枉費她這麼疼他。
「嘻嘻……」莊則陽得意地笑,「那阿姨,我們可以回家了嗎?」
芯慈停下動作,偏頭看了看床上的男人,這一看便再也移不開目光。
丟下他……怔怔地望著那張俊得過分的臉,她猶疑了。
照理說她可以離開了,沒跟他要陽陽的醫藥費跟精神賠償費就算他賺到了,她沒必要留下來等他醒的,可是……不知怎地,她就是不想離開哪。
床上的男人有一張很好看的臉,看來有些混血吧?睡著的樣子感覺氣質很好,濃黑的眉微微皺起,即使在睡夢中也有不怒而威的氣勢,皮膚稱不上白晰,卻一看就知道是上班族的膚色,或許有點喜歡戶外運動吧?
可惜他的眼楮閉上了,她想看看醒著的他是否就如同睡著時的他一般俊雅溫和?
「姨?」莊則陽狐疑地拉拉她的衣服。
「啊?」發覺自己竟然看一個男人看到呆掉,芯慈不好意思地紅熱了臉。「阿姨看……我們再待一下好了。」
★★★
他在做夢,作著討厭的夢——
在一個書房里,男孩抱著頭聲吟,即使已經關上厚厚的房門、捂起耳朵,那一陣陣魔音依舊穿腦而來,令他額邊一再抽痛,耳後更是疼得厲害。
煩死了,為什麼每年都要來一次?
「砰!」
原本關得緊緊的門板倏然彈刀,緊接著他還算安靜整潔的個人小空間便遭到無情的破壞。
「哇啊———」
「啊——」
「呀——不要玩了啦!」
「走開啦!討厭鬼!」
「人熙哥哥來玩。」
「人熙哥哥才不跟你玩,愛哭鬼!噫——」
「匡啷?」
「啊!你完蛋了!不是我打破的喔!」
男孩听到自己腦中傳來「啪」的一聲。
「通通給我閉嘴!」
隨著他醒獅般的一記狂吼怒嘯,四周霎時鴉雀無聲,幾十只小眼楮朝他瞪得大大的。
很好,終于安靜了。
男孩擺山最凶惡的臉色,「現在你們……」
「哇啊——」
「嗚——」
「哥哥凶我——嗚哇——」
「嗚……媽媽……媽媽……」
十幾個小表霎時哭得驚天動地。
「哥哥討厭我……」
噢!老天!一陣陣直可媲美鬼哭神嚎的哭哭叫聲伴著歌劇里尖銳高亢的女高音令男孩頭皮發麻,只覺頭昏腦脹。
「閉嘴、閉嘴!」男孩咬牙火大地吼,「叫你們閉嘴听不懂呀!邢人杰,不準拿我的東西玩!」
「不要!誰叫哥哥不陪我玩。」小表抓著簿子扮了一個鬼臉。
「邢人杰!」火氣已經飆到最高點的男孩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與弟弟搶起他的寒假作業簿來,「你不放手等一下就別哭!」
「噫——」鬼臉還沒扮完,很響亮的—聲「嘶」響起。
呃……知道闖禍了,他悄悄放開小手,覷著哥哥難看至極的臉色。
其它小表也發現氣氛不對,房內逐漸安靜下來.十幾只眼楮盯著兩人。
瞪著手中花了他許多時間的寒假作業簿,男孩氣極,丟下手中的廢紙便朝弟弟撲過去。
「叫你不要踫你還踫!你怎麼賠我?」
「我又不是故意的!誰叫你要放那里。」
「你還說!」
兩兄弟拉拉扯扯、推推打打,等其它小孩發現苗頭不對去叫大人上來時,弟弟已經被一把推在剛剛的花瓶碎片上哭得驚天動地。
「邢人熙,你怎麼可以欺負弟弟」邢母花容失色地沖過去抱起小兒子,一邊不忘斥責。
「我……我只是輕輕推一下啊!」男孩嘴硬地道。
他只是輕輕推一下,誰知道他那麼夸張……
哼,弟弟一定是故意的!
隨後跟上來的邢父看到這情形跟著一巴掌往男孩後腦勺拍去,「你弟才幾歲,你又幾歲,能給你‘輕輕’推—下嗎?」
「誰叫他要……」
「你還有話說?」邢父瞪了過去,「弟弟那麼小,你不會讓弟弟一下嗎?」
「別再說了,快點送人杰去醫院!」望著手下沒有停止跡象的鮮血,邢母幾乎要哭出來了。
看到那一大片血紅,邢人熙深吸一口氣,像是這時才發現自己闖了大禍。
好紅好紅的顏色喔,他第一次發現血的顏色好紅……
★★★
很討厭的夢,勾起他心底深處蓄意埋藏的回憶。
耳邊有著不屬于夢境的雜音,迫令邢人熙的神智逐漸清朗,月兌離那虛緲的夢。
「姨,我們走了啦!醫院的味道好臭,我不喜歡。」一個幼稚的童音嚷著。
似乎……有點耳熟?
「不行,我們要等這個叔叔醒了,怎麼可以把他一個人丟在醫院呢?」
另一道女聲響起,牽動了邢人熙記憶深處。
「有護士阿姨啊。姨,我肚子餓了,走啦走啦!」
「不行。」
「為什麼要留下來嘛?」童音跺跺小腳,感覺得出來很不滿。
「這是原則問題,」
「萬一叔叔是壞人,起來說要收錢怎麼辦?」
「叔叔為什麼要跟我們收錢?」女音不解地問,「是我們救了他耶!」
「因為……因為他是壞人啊!」
邢人熙差點笑出來,他想起這聲音的主人是誰了,那個鴨霸到硬是把整個人纏到他身上的討厭小表。
他只不過看到前頭有個幼兒園小表走來,想起自己才因為若若的關系精神不太好,欲繞過他,沒想到這小表像是故意作對似地靠過來,最後干脆整個人纏到他身上。
慘剮就這麼發生了。
那這個小表叫「姨」的女人呢?為何他也覺得她的聲音有些熟悉?
「叔叔哪里像壞人?」她不解外甥為何硬要把他當壞人看,難道……「陽陽,你老實說,是不是你對這個叔叔做了什麼?」
厲害!看來這女人對自己外甥的惡行惡狀還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嘛!
「我——」小表一窒,「嗚……姨不相信陽陽,陽陽是沒人疼的孩子……」
用苦肉計?邢人熙勾動嘴角。
「啊,姨,叔叔在動!」小表眼尖的發現,立刻轉移焦點。
「醒了?」
那個邢人熙感到奇異熟悉的聲音問道,一只手立即撫上他的額臉。
「不熱了。」
不熱了——這樣關懷的動作令他心里的熟悉感更甚,不假思索地,他立即睜開眼楮。
一張素淨的臉蛋映人眼中,那雙水盈盈的眼眸就像一年前一樣載滿純粹的關懷。
是她,就是她!他幾乎能夠肯定就是她!
邢人熙心中霎時溢滿狂喜,忘了不適的倏然坐起身,結果當然是一陣頭暈,讓芯慈慌得趕忙穩住他,免他摔下床的厄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