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卻放他進來,自願扛起一切,因為……因為她懷疑那場火是皇兄搞的鬼。
她無法否認,在皇族眼中,一、兩條人命是不算什麼的,尤其當那個人威脅到統治皇權至高無上的權威之時,更是與螻蟻無異。蘇虹月犯了威脅皇族權威的大忌,何況受到威脅的是皇上最寵愛的妹妹,皇上會怎麼做?
當然不會光明正大地找碴,只會搞些狠毒的小奸小計。
爆廷是最尊貴華麗的所在,卻也是最陰暗惡毒的淵藪。
被喻為明君的皇兄也是在這種地方成長,況且政治不講求光明正大。
「公主知道不值得,為什麼還要這麼做呢?」夏天幾乎要哭了。
在她眼中,這叫盲目!
「公主,和離吧!皇上那麼疼您,一定會準許的。去找尋您的幸福,月老一定有準備屬于您的泥女圭女圭,別執著屬于別人的泥女圭女圭了,這樣下去痛苦的是公主您呀!」夏天緊緊地抱住她,努力將自己的話敲進她的腦子里,希望她能放手。
「我的泥女圭女圭嗎?」李歡抿唇笑了,笑得悲愴、笑得苦澀。
「是的,只屬于公主的泥女圭女圭!」夏天用力的回答。
抬頭望著皎潔的月,李歡將淚水吞回,緩而深地吐了一口氣,「來不及,我將我的紅線系上了別人的泥女圭女圭,而且打了死結,除非有人剪斷,否則這一生都要望著屬于別人的女圭女圭嘆氣了。」
「公主……能剪斷的,只要您願意……」
李歡戚然一笑,剪斷之後呢?留下的一截紅線也因為太短再也系不上別的女圭女圭了。
夏天咬著唇,無法了解她的死腦筋,拜了堂就是一生一世嗎?那麼律法訂立「和離」婚法何用?不就是讓錯誤的夫婦有重來的機會嗎?
呆呆地、失神地,李歡望著漸漸西斜的銀盤,一句話也不想說了。
她是公主呵,尊貴無比的永寧公主,為何要執著一尊不屬于她的泥女圭女圭?
「公主,現在還來得及的,讓陳將軍轟他們出去吧!」夏天猶不死心。
「不,蘇虹月月復中有了孩子,爹娘一直很盼望有個孫子,現在趕她出去,孩子一定保不住,爹娘會傷心的。」回神後,李歡再次拒絕了夏天。
而且,他也會傷心吧?
夏天放開公主,氣憤地跺腳,爹娘傷心?那公主自己呢?
「公主,您有沒有想過您自己?」
「我?」她垂眼一笑,「我很好。」
騙人!夏天幾乎想高聲尖叫了,但還是忍了下來。
「夜深露重,公主別著涼了,回寢宮吧!」夏天最後說。
李歡感激地一笑,「謝謝,夏天。」
夏天撇撇嘴,只要公主明天別帶著紅腫的眼楮起床就好了。
唉!看來她明天還是去冰窖取一點冰塊備用吧!
第四章
注視著床上昏迷的妻子,衛如豪平淡的臉上看不出情緒。
他們是在到了別苑的隔天才知道已經有一個小生命在她的月復中生長著,那是他第一個孩子,他們當然欣喜若狂,未料隔沒幾天便發生這種事。
衛如豪一直覺得這一場火來得並不尋常,卻又捉不著什麼頭緒。
他是一個武將,縱有敵人也是在戰場上,自認沒有在朝中得罪過誰,除非是永寧公主……說來可笑,這一場不情願的婚姻卻使得許多人羨慕他的好運道,嫉羨交加,可是若說那些人有動機又太過牽強。
永寧公主……他一直認為她是驕橫的,本不抱希望她會讓虹月進入離宮療養,沒想到她不僅擔下一切責任,更派了大夫為虹月診斷,和她平素的形象實有差別,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她呢?
現在他反而希望永寧公主是個驕橫的公主,至少他不會覺得誤了一個好女人。
看過官宦人家妻妾成群的悲劇,他少年時便立下誓願,今生今世只願得一相知相惜的有心人,就此白首至老,原本是能做到的,如果永寧公主沒有介入的話。
虹月是個聰慧的女子,有著豐富的情感、靈慧的心思及細膩的感覺,從初識之時便默默地守候著他的身影,不是束縛的,卻總令他在每次征戰之後,不自覺地回到她的懷抱之中,讓她撫慰他備受戰爭折磨的身體及心靈。
她不是那個最美的女人,卻是他需要的女人。
他為她贖了身,為她除了賤籍,即使是雙親也不知她原本是個舞伎。
這種感情是否為情愛,他不知道,也不想探究。
虹月是個好女人,值得他相守一生,他只要知道這一點就夠了。
緊握住她冰冷的手,衛如豪發現她似乎清醒了。
「虹月?」他輕喚。
蘇虹月渾沌的腦子很困難地將空氣的振動組合成有意義的詞句,待她想起那是自己的名字時,已經過了許久。
「如豪?」她眨了眨眼,看清四周的景象,眼中出現了疑惑。
「這里是翠微離宮,你別多想,安心療養。」拍拍她的手,衛如豪說。
她細密而卷翹的睫毛輕輕一顫,「離宮?那不是……」
「別多想,放心住下。」
蘇虹月對上丈夫不願多談的眼,順從地再次閉上眼楮,將自己投入睡眠。
望著她,衛如豪心緒紛亂,他命令自己別再多想,卻無法制止腦中混亂的思緒。
銀月下,永寧公主的姿態似是冷香飛立的梅,冰雪中鍛煉出的端凝梅姿深刻地鑄入他毫無防備的心版,一瞬之間的顫動令他升起了無由的罪惡感。
罪惡感,他甚至不知為何而來,只因那匆匆模糊的一瞥嗎?
她傲然昂首,以著皇室的凜然尊貴面對他,他卻能感覺她的脆弱及顫抖。
是他的錯覺嗎?該死的讓他覺得自己的殘忍。
甩甩頭,他命令自己別再多想,虹月和月復中的孩子才是他該關心的人。
望著窗外的殘月,衛如豪不知的是,他剛剛的迷惘都落入蘇虹月微睜的眼瞳,在她清澈的水眸中投下了陰影。
***
「公主,您還不回京城嗎?」夏天問。
「等蘇虹月身體穩定了吧?」李歡回答。
夏天知道她是顧慮她一走,蘇虹月立刻會被趕出離宮。
三天來,她們絕口不提擅闖的不速之客,就怕勾起公主的傷心事,但她們也沒笨到以為不去提起,傷口就不存在,只是漸漸的發膿罷了!
在李歡听不到的角落,夏天總不住的發著牢騷,就像現在去冰窖的路上。
「衛將軍也太過分了,都三天了,自己也該識相一點快滾吧!」
「夏天,說話別那麼粗魯。」冬天掩著嘴說。
「哼。」夏天扁扁嘴,不再開口。
冬天嘆了一口氣,「我比較擔心的是萬一皇上知道這邊的事,依照律法,公主勢必無法免罪,到時……」
「不關公主的事,反正全推給衛將軍就是了。」
本來就是衛如豪的錯,最好連那個賤民一道治罪,兩人做個同命鴛鴦。
兩人轉入沁心廊,不踫巧地遇到衛如豪,心里大呼倒霉。
「參見將軍。」禮不可廢,夏天心有不甘地行禮。
衛如豪點個頭,走遠了,也沒多加注意。
夏天眼尖地看見衛如豪拿了一塊冰雪,不悅地鼓起雙頰。
「冰?那女人哪值得用冰伺候呀?浪費!」冰是王公豪富才有的奢侈品,古時更是卿大夫之家才有資格使用,一般人根本無緣在這種時節享受冰制品。
冬天笑一笑由她去了,滿腔激情總是需要適度的發泄才不會悶積過深。
從冰窖拿回冰塊之後,夏天窩在膳房弄點心給李歡去火,冬天則緩緩走回公主居住的飛鳳殿,不意在長成殿前又遇到了衛如豪。
「將軍。」冬天矮身一福,卻不打算就這麼過去,「奴婢斗膽請問將軍何時離開翠微離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