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顏傾君 第17頁

看她指揮若定,李風揚稍稍分心稱贊道︰「你很伶俐。」

「謝王爺夸獎。」冬天冷冷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悅,只是公式化地答道。「這一切要從那些流傳在京城的謠言說起……」

隨著冬天的訴說,李風揚的情緒起伏不定,听到最後,手一揚,又將新換上的家具一掌劈碎。

「該死!」

「敢問王爺說的是誰?」衛如豪沉郁的聲音由廳口傳來。

李風揚一輩子都忘不掉這個聲音,冷冽眸光往他身上掃去。

「你。」

早知如此,他兩年前就不該再度離京,若他留在京城,或許歡兒就不會遇見衛如豪,也不會遭此下場。

兩個男人一坐一立,分毫不肯相讓地對峙,誰也移不開眸光。

久久,冬天說︰「將軍請坐下談吧!」

李風揚冷哼一聲,「把歡兒的絕筆拿來!」

冬天一顫;公主有留下遺書?

衛如豪垂眸在下座坐下。「此書……是公主留給末將。」

「胡扯!」李風揚想拍掌才發現茶幾適才已經讓他劈碎,他滿面殺氣騰騰的怒道︰「從你欲將歡兒送官那時起,你就喪失了看這封信的資格。是你逼死她!」

笨蛋歡兒!死了還擁有什麼呢?

衛如豪仍是面無表情,「人證俱全,有人指認。若是公主清白,官府自會還她公道。」

「如果那賤民的婢女是人證,歡兒的婢女為何不是人證?你根本一味袒護那賤民,難怪歡兒心灰意冷。」李風揚一听冬天敘述就知道歡兒認罪是因為她傷心透頂。

哀莫大于心死,心都死了,天下還有什麼可畏可懼?

「虹月無此必要誣陷公主,況且虹月有孕在身,不會拿她和孩子的生命去陷害一個將要離開將軍府的人。」衛如豪緩緩答道。

「將要?」李風揚不明其意。

「公主在昨日回府之後已和駙馬達成協議,和離。」冬天補充道。

只覺一股酸痛的情緒從胸口傳出,李風揚的手不自覺地撫上胸口,眼楮有些酸澀,但卻沒有流淚,只是難受不已。「看破得太晚了……」

傻子。竟然決定要走,大可回宮,依照議、請、減、贖之優法,誰能定堂堂一個公主的罪?歡兒不會不懂。

懂,卻仍尋死,只是為了眼前的男人吧!

「不值得……」李風揚情緒激亢,雙眼布滿血絲,恨不得立刻親手宰了衛如豪。「拿出來,你這個男人不配擁有它;如果你堅持不交出,你看本王如何整治你的小妾!說來她也算是逼死歡兒的元凶,本王不會心軟。」一字一句說得極緩,暗示著衛如豪,他絕對會做到。

他甚少自稱本王,也很少以王爺的權勢施加壓力,但今天他真是氣瘋了。

衛如豪收緊拳,又一松,半眯著眼伸手入懷拿出他都未曾細看的信箋,因為,適才月轉樓中虹月在旁,他不忍她受刺激。

李風揚立即竄至他身前奪去信箋,攤開一看,上面只寥寥數語,卻令他血脈僨張,一道凌厲目光射向衛如豪,該死!

念頭甫出,李風揚已經一掌揮出,但衛如豪卻任那威力狂猛的一掌將他震離椅子,接連撞倒幾張椅子後停在廳門。

衛如豪起身拭去嘴邊的血漬,雙眼瞬也不瞬地望著李風揚。

「你以為這就夠了嗎?」李風揚喘著氣,瞪著站立不動的衛如豪,信箋讓他緊握在拳,已經皺了。一掌無以消他滿腔憤恨,但能如何?歡兒不會再回來了,卻留下這種遺言,知道最疼她的兄長不會讓她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化成鄴水泡影……

閉上眼,李風揚丟下信箋,信箋飄然落地。

「皇兄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他回頭,問著靜靜流淚的冬天,「要走要留?」

「奴婢要留下收拾公主遺物,不願一絲一毫留下。」雙眸滿是水氣,冬天顫聲答。

李風揚縱身躍過衛如豪身側竄出門,打算再回鄴水畔等待。

愛中守衛、下人等皆松了一口氣,瘟神總算走了。

衛如豪趨前拾起滿是皺痕的箋紙,胸口隱隱作痛,他咬牙忍住將箋紙撫平——

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

啊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

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

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

只怨妹強系姻緣,但留將軍一命。

妹永寧絕筆

身子一個搖晃,衛如豪單膝跪地,信箋飄落,一雙素手輕輕拾起。

冬天含恨的眸子望著跪地的他,「公主知道她一死,皇上一定不會饒過你,所以公主才留下這一張信箋好救你,而你卻認為這樣的公主會害人性命……」

「 唧」!清脆的一聲,一支匕首從冬天袖中跌落,衛如豪卻只是緩滯地抬頭往上望。

冬天並不想隱瞞,帶著滿臉淚痕冷冷地說︰「這是要殺你的匕首。」

至于她為什麼不殺,他也知道,因為那一張信箋——

「哎呀——她要刺殺將軍!」翠芹恰好要進來請衛如豪至月轉樓,看到冬天冷厲帶恨的神色,又看到那落地的匕首,不作他想立刻放聲尖叫,一下引來好幾名家丁、衛兵涌進。

「下去。」衛如豪冷冷下令。

「但是將軍,她企圖……」翠芹不服氣地猶有話說。

「住口!我說下去。」他的神色讓翠芹不敢再說,家丁及衛兵也退下了。

「我不會謝你。」冬天臉上寒霜依舊未褪。

衛如豪嘆氣,「這是我欠的……」

他欠的太多,不是這樣就還得清的……

***

他欠的何只是公主的情?還有虹月的意呀!

與公主爭夫是多大的罪名,恐將不會有上流階層的官夫人願意與她交往,她的活動範圍將局限在將軍府中,她雖知道,卻還是毫無怨尤。

輕握才剛清醒的虹月的手,猶帶些冰涼,衛如豪暗斥自己在這種時候還想著那個沒真正相處過的永寧公主,他太對不起虹月了。

「如豪,放了公主吧?」蘇虹月微弱地說。

衛如豪沒有跟她說公主已經自己逃出柴房,並且自盡的消息。因為她受了太大驚嚇致使身體虛弱再也受不了刺激,他才禁止下人們談論。

他的沉默讓蘇虹月的不安更甚,「公主怎麼了嗎?」

「沒事。」衛如豪輕哄著,撫慰地觸著她帶著病態的水頰,「暫時不將公主送官,等你身子好了再說。好好養病,別忘了我們的孩子正在你體內成長,要好好照顧自己。」

「孩子……」蘇虹月的目光從他身上挪開。

察覺她的異狀,衛如豪問︰「怎麼了?」

「沒有……只是想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蘇虹月對他微笑道。

即使知道她沒說實話,衛如豪還是假裝不知道。

「只要是你的孩子,都好。」他勾起嘴角,給她一抹笑。

听到回答,她心底的嘆息只有自己知道。

他總是這樣,不冷不熱的跟所有人保持距離,即使躺在同一張床上,她還是不甚了解他究竟是不是愛她,還是只愛他的孩子?如果這就是體貼,她寧願他跟自己大吵一架,寧願看到他的喜怒哀樂、他的所有,而不是只有溫柔的他。

或許衛如豪沒有真正愛過她,或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否愛著她?

認識他以來,或許只有他為她拒絕聖上賜婚卻又不得不娶的那一次,她才真正看到面具之下的他,也感覺到他是愛她的;只有那一次。

如果公主不要愛上他,一切都不會改變,如豪依舊是她一個人的。

但是一次偶然的機會,她看見了他斥責公主冰冷的一面,那讓她害怕,他對她的溫柔似乎變得虛假縹緲,恐懼深植在心,埋下了不安的種子。

她需要一個孩子,連系她和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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