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臨十分不悅。「是我妻子的事,我當然要知道。」
李凌暗暗好笑。「朕沒說不讓你知道,你們就先成親吧。不過樓閣老那里你得自己去說服,可不關朕的事,朕只負責賜婚。」
樓天臨蹙著眉,皇上為何要找尋銀衫,此事他一天不知便天天有如芒刺在背,可皇上堅不吐實,他又拿皇上莫可奈何。
「交換條件達成了,朕明日可以下旨在全國上下推廣曲轅犁了吧?」李凌笑問。接到樓天臨的信時,他驚訝的事有兩件。
一是這小子居然對孟銀衫動了情,還要娶人家為妻,且用了最最卑鄙的手段,要讓他這個皇上背黑鍋、要他賜婚。
不必想也知道樓閣老會為這件事如何跳腳,除去皇上的名分不說,他在名義上可是樓閣老的孫女婿啊,樓閣老不但是他父皇的老師,也是他的老師,天臨這小子居然讓他干這樣大逆不道的事,就為了一個女人要陷他于不義,把坑挖得極至完美,讓他不跳下去都不行。
第二件便是那曲轅犁。
想不到銀衫年紀小小竟能想出曲轅犁那驚世農具,農耕的速度快了,莊稼的收成自然也會倍增,加上那梯田的設計,他的天下、他的子民將不會再有人餓肚子了。調查白陽縣曲轅犁使用成果的密探回報後,那一夜他激動得無法成眠,心中思忖,就憑著這一點,對于生銀衫之人即便有罪,他也會從輕發落,不賜死便是。
不過,這當中最叫他舒心的便是樓天臨掉進了情網里,以前見他為天愛痴狂,常恥笑他男兒無用的樓天臨,那不可一世、不將天下女子看在眼里的樓天臨也有化為繞指柔的一日,實在是尋人任務里意外的收獲啊!天愛必定也會十分認同這一點。
「打算如何說服樓閣老?說來听听。」李凌笑容滿面、如沐春風的問道。樓天臨心中一陣郁悶。「皇上這是在幸災樂禍嗎?」
李凌模模下巴。「很明顯嗎?」
「皇上還是擔心自己吧。」樓天臨蹙著眉心。「梅太妃和紫陽親王的行動越來越明目張膽,紫陽親王甚至到大金的太子府中做客。」
太上皇因急病而禪位,皇位傳給太子李凌雖然十分突然卻也是在情理之中,太子本是儲君,坐上龍椅是理所當然的事。
李凌十八歲登基,如今邁入第八年,天下太平,而當時由梅妃所出、年幼的李湛如今也長成了十七歲的翩翩少年,封為紫陽親王。梅妃成了梅太妃後,逐漸露出野心,從她父兄威武將軍營里有人傳出這麼一句話來,她親口說過,既然李凌能在十八歲登基,她的湛兒為何不能?
「你才回京,就什麼都逃不過你的眼。」李凌目光微閃,不以為意的笑了笑。「你放心吧,朕就等他們更大膽些,若他們一徑韜光養晦不輕易暴露,朕還不知要如何出手哩。」
樓天臨慢慢挑眉。「難道皇上已有因應之策?」
李凌手中有二十萬能隨時調度差遣的兵馬駐守在皇城外,但梅太妃也不容小覷,威武將軍手中的兵馬加上金國大軍的相助,一場爆變,擁立李湛為王,天下大勢輪轉就只是眨眼間的事。
「朕會讓他們沒有謀逆的名目。」李凌看著穹廬似的藍天微微一笑,種什麼因得什麼果,這句話再正確不過了。
「這什麼意思?」樓天臨神色一凜。
皇上這是要暗殺李湛的意思嗎?太上皇最看重手足之情,若是皇上真為了穩固皇位殺了李湛,太上皇不會坐視不管。
李凌知他在想什麼,淡淡地道︰「父皇身子不好,朕不會做令父皇痛心之事。」
他要做的事不會令父皇痛心,就是會令他憤怒罷了……不,是極度的憤怒罷了,這一憤怒,說不定就激起父皇的求生意志,可能會不藥而愈也說不定。
樓天臨正要開口,卻听到一聲接一聲的通報由樓外傳來——
「皇後娘娘駕到!」
李凌泛起了笑意。「皇後來了,你們兄妹也……」
樓天臨不客氣地打斷了君上的話。「恕臣先走一步。」
「不可!」李凌馬上伸手拉住他。「愛卿離京多月,想必十分掛念手足,為何不見見皇後再走……」
他的皇後愛妻調侃人的本事可比他強千倍萬倍,不讓她親自調侃調侃她的兄長實在說不過去啊,他們都等這一天等多久了,某人曾對他們為愛痴狂嗤之以鼻,如今卻要請求他賜婚,這是多麼振奮人心的事,怎可輕易放過。
然而,他還沒說完,樓天臨竟然不管不顧的由圍欄跳了下去,當他往下看時已經找不到樓天臨的身影。
出了宮,樓天臨直接回府,他很慶幸自己耳聰目明加上身手俐落,才能及時從宮里出來。
他一點兒也不想看到天愛的臉,她會怎麼評價他的感情,他一點也不想听,因為他知道肯定沒有好話。進了府,入眼的是他自小看到大的一道影壁,壁上「德隆望重」四字是御筆,是太上皇初登基時所提的,代表著樓家的榮耀,這令他不可避免地想起了祖父和安丞相之爭。
此番回程,他特意冷淡李歆瑤,惹她不快,她發長公主脾氣時揚言,若他娶銀衫為妻,她就要嫁給安之洋、氣死他祖父!
氣死不至于,但氣得不輕肯定會的,他祖父和安丞相從年輕斗到老,較勁的目標從兒子的品階、兒媳的人選、孫女的婚配到孫子的品階,如今就剩孫媳的人選了。祖父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巴望著他快點娶一個能讓他在安丞相面前大笑三聲的孫媳婦兒進門,若是安之洋成了長公主駙馬,他娶了平凡農家女,在外人眼中看來他祖父不啻是輸得一敗涂地。
他很明白日後這些不滿意都會轉嫁到銀衫身上,他是一脈單傳,沒有分家這回事,所以不可能和銀衫單獨出去過,他若說要分家過就成了大不孝,可若是銀衫嫁給他卻要在府里看人眼色、委屈過日子,他也不肯,因此了,用些手段是必要的。
「少爺回來了。」
「少爺好。」
路過的下人紛紛停下來向他施禮,可每個人的眼神都透露著古怪,他總覺得他們都在對他竊竊私語。有什麼事嗎?這種感覺很不舒服。
進了起居的西廳,就見他祖父和爹娘都在,祖父板著臉,他爹鎖著眉頭、背著手在原地踱步,他娘臉罩寒霜,加上府里的張管事張著嘴欲言又止,路明在一旁一副干著急的樣子,在在都透露著不尋常。
「祖父、爹娘,孩兒回來了。」他神色恭肅的向前見禮。駱氏擰眉看著兒子。「你還知道回來?」
樓天臨佯裝不見娘親的不滿,若無其事地道︰「是兒子的家,兒子自然要回來。」
駱氏沉不住氣,瞪大了眼珠子怒氣騰騰的質問︰「你回京卻沒先回來見祖父、父母,家里是如此教你的嗎?你去哪里了?何事如此重要,重要得讓你擱下家人?」
「娘不是知道才問的嗎?」樓天臨長身而立,神色從容。「祖父,爹、娘,既然你們都在,孩兒有一事……」
「住口!」樓伸雲聲色俱厲的喝斥了一聲,不悅的拂袖道︰「你什麼都不必說,我不同意,你爹娘也不會同意,整個樓氏家族都不同意!你要娶那女子,等我進棺材再說!」
樓伸雲難得在兒孫面前如此嚴厲,樓天臨有些錯愕。他才回京不久,他們沒理由什麼都知道了,除非同行之人告了密……
他微抬下巴,眼神冷冷地往路明看去,路明表示冤枉,他用唇語給主子暗示,「長樂長公主來過了……」樓天臨蹙眉。